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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豐子覺得有必要接觸到正題了,就放下手中的杯子,說:

  「昨天我沒有去學校,我去打工了!」

  「打工!?」英子顯出十分吃驚的樣子,兩眼直盯著豐子,「那你為什麼不事先同我商量!」

  豐子回答的簡單:「來不及,是一個臨時的機會。現在我想告訴你,我要去餐館打工!」

  英子一怔,半天沒有講話。

  「我知道日本是個高消費的國家,而東京這座城市又居這個國家之首,我不能全靠你一個人工作養活著,我要自力更生,泉城飯店的老闆同意雇用我,昨天下午試工他很滿意。」

  豐子講話時態度非常堅決,不容更改。

  英子太瞭解豐子了,這姑娘強極了,她認准了的事情,任何人都難以更改,高考就是一個例證。昨天深夜在電話中,她們有過一次交鋒。英子不想又一次和豐子弄翻,只有採取軟磨的辦法:「你怎麼能這麼想,我們是互相幫助,沒有你這個去日語學校的替身,我也無法安心工作,更不要說掙錢了;再說我們是親姐妹,我現在還有能力供養咱們兩個人,你當前主要任務是快點掌握日語……」

  英子的話講得入情入理,可一想到那幽禁的生活,豐子依然堅持自己的看法。「這個機會難得,不僅工資不低,餐館打工是練習口語的好機會。」

  英子自知強按牛頭喝水是不成的,就讓步說:「我知道這家飯店,確實機會難得,不過我現在找你還有另一件事情……」

  豐子趕忙問:「去打工?」

  「怎麼說好呢?!」英子凝神注視著自己塗著灰色指甲油、修剪的十分美麗的指甲,故意怪嗔地說:「你怎麼總是孩子氣十足,其實很多事情,很難簡單概括的……我替你安排了一次短期旅行!」

  豐子覺得難以理解,微皺起雙眉。

  英子甜甜地笑了笑說:「我解釋給你聽。日本的假日是很多的,幾乎月月都有。可下周的五月,也就是五月的第一周,五月三日是憲法紀念日;五月五日兒童節又稱端午節;再加上週末星期日,連起來有四天假日,日本人叫它『黃金週末』,這是日本景色最宜人的季節。我想讓你到外地去散散心,以後無論是工作或學習,是難得找到這種機會的,在日本打工的地方到處都有,這用不著發愁!」

  哪個年輕人不喜歡玩呢?不用自己掏腰包,在打工與旅遊之間,到底選擇什麼,答案自然是非常清楚。豐子非常關心地問:「你和我一起去?」

  英子面露難色,沉默了片刻才說:「這地方我去過,但更重要的是我的工作脫不開身!」

  豐子立刻急了,「要我一個人去!?我不去,路線不清,語言也不通!」

  「別急嘛!」英子安慰說:「會有人接你、送你、陪著你……」

  「他是誰?!」豐子十分警覺地問。

  英子鎮靜自如地說:「他是我的朋友……」

  「你的朋友為什麼介紹給我!」豐子搶白說。

  「要是不用介紹呢?」英子試探著問。

  豐子瞪圓眼睛,氣乎乎地看著英子,她還沒有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我是說不用介紹!」英子追問了一句。

  「替——身?」豐子幾乎是喊出來的。

  英子慌忙用手抓住了豐子的胳膊,低聲說:「別喊。」

  四周的顧客已開始向她們的方向投過了好奇的、詢問的目光。

  豐子氣憤極了,她將剩下的半杯霜淇淋,猛地推向一旁,巧克力從杯中潑濺到雪白的桌布上……「騰」的一聲,她站了起來……

  英子央告說:「有事好商量,你想走,也得讓我付了錢才能離開呀!」她一掃剛才的斯文,匆匆忙忙地走向櫃檯,結了賬。

  兩個人負氣地一前一後走出大廳,這回自然是豐子走在前邊。

  混在擁擠的人群中,英子一改在冷飲店裡那一籌莫展的窘境,對豐子軟硬兼施起來。有時甚至聲淚俱下。

  「……我從來沒有向你敘述過我的難處,你來日本時間不長,可你已經看到了,在日本掙錢有多麼困難,你就從來沒有問問,你進日語學校所花的幾十萬円是從哪兒來的?單單你住的六疊半的房子,每月也得六萬五千円……這位朋友曾經慷慨解囊地幫助過我……」

  「等一等。」豐子粗暴地岔斷了她:「你要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英子一下子停住了,怔怔地看著豐子。

  豐子氣勢洶洶地問:「什麼叫釣老烏龜?他是不是你釣著的老烏龜!」她想起「蝦米」對英子的議論。

  英子被問的瞠目結舌,半天沒有言語。

  豐子追問:「你要老實回答我!」

  英子略帶哭腔地說:「這是誰和你說的?我說過了他是我的朋友……」

  「好,就算他是你的朋友。」豐子說:「你要給我解釋一下,什麼叫釣老烏龜?」

  「釣老烏龜就是指那些來日本的年輕女人,找一個上了年紀的日本男人當靠山,是情婦,不是合法夫婦,她就不用做苦工了。」英子解釋說:「老烏龜自然指的是上了年紀的日本男人!」

  她們兩人沿著銀座的鬧市區,邊走、邊談、邊談、邊吵,幾次吵翻了,各奔東西,然後又聚攏在一起。

  最後英子聲色俱厲地攤牌了:「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說上賊船也好,沒上賊船也罷,但現在我們兩人是拴在一起的螞蚱。雖說你是替我去,但實際也是為了自己。我所以不想對這個人講實情,那是因為我不想暴露你的存在,要知道沒有不透風的牆,日語學校的替身問題也有可能被揭發,結果事與願違,不僅我不能長期留在日本,還有可能提前離開了,那可就剩下了你一個人……」她憑著能將死人說活了的嘴,掰開了,揉碎了地講。

  豐子不得不勉強地應承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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