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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


  楊一進房間上同了。每天晚上十點以前,她一定結束所有的事務,洗完澡,臉和手都抹上一層護膚霜,躲在床上看書。她覺得只有在與智者交談中,才能發揮她的理智。她常說這是一天中最享受的時光。現在她將看書改成上網了。

  天舒還坐在廳裡。天舒很奇怪,現在像她這個年紀的人,沒有受過任何苦難,怎麼個個談起愛情、講起人生,都像是離過兩次婚似的滿腹心酸,感慨良多。像楊一,她也沒經歷過什麼大風大雨,談起人生愛情,都可寫一本《戀愛大全》了。天舒真的一本正經地填起了表格。「與蘇銳分手理由」,她拿起筆,想都不用想,嘩嘩地寫道:「對我不好。」

  寫到這句,天舒在上面畫了一個大圓圈,後面加了好幾個驚嘆號,以示她的不平,之後又接著寫:「感情不專一,朝三暮四,做事猶猶豫豫、拖泥帶水,不體貼,沒有畢業,沒有工作,沒有經濟基礎,沒有綠卡……」天舒一鼓作氣寫了他十幾項不是、停筆,想自己竟對他如此的不滿意,真好。

  寫完了「與蘇銳分手理由」,又寫「與蘇銳和好理由」。

  思前想後,只在大大的方格內寫下兩個字:「愛他。」寫完後,倒吸了一口氣,覺得觸目驚心。她怎麼會變得這麼沒出息,像那些滿街亂走、花枝招展。沒有頭腦的女子一樣。這是真正讓天舒難過的所在。

  將紙揉成一團,隨便一扔,昏昏地睡了。

  第二天早上,楊一醒來,天舒已經去學校了。楊一慵懶地到廚房拿點吃的,坐在沙發上,見一團紙在茶几腳下,好奇地撿起來看,正是天舒的表格。楊一看後,也倒吸了口氣,將它整平,收進自己的房間。

  再說此時,天舒已經在實驗室開始工作。Tim 走來,很不高興地說:「聽說昨天是你的生日,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天舒想想也是,她實在不夠朋友,有麻煩找Tim ,昨天晚上過生日就把他給忘了,尷尬地笑著。

  「至少我可以向你道一聲生日快樂,送你一個小禮物什麼的。」

  天舒笑:「現在送禮物還來得及。」

  「等下一次吧。」

  「那也行。」天舒也是夠無賴的。

  「讓我猜一下……昨天晚上蘇銳去了。」

  天舒輕輕點點頭。

  「我就知道。難怪你把我給忘了。」

  「不要這麼說。不是這麼回事的。」

  「那你們到底怎麼樣了?」

  天舒說了一句「NOTHING (沒什麼)」,轉身工作。

  「NOTHING ?」Tim 重複道,「不會吧。應該是SOME THING (有什麼)吧?」

  天舒想,那張表格上的「愛他」就是屬於「SOMETHING 」的範疇吧。

  「你們應該好好地溝通。」Tim 聳聳肩,又說,「以我的立場,不願意對你說這些,但我不得不。你們兩個需要談話。」

  「怎麼談呢?」

  Tim 笑笑:「用中文談。我想對你們來說,用中文談比用英文談方便。」

  天舒不是沒有知覺,Tim 是一個好人,無論在中國還是在美國,都已經很少有像他這樣執著的,從某種角度看,她與Tim 更接近。有一個女生很喜歡Tim ,該女生說天舒是個洋娃娃,Tim 點頭說是。該女生又說,可是你要知道,當你KISS一個洋娃娃時,她是不會回親你的。

  天舒覺得那個女生說得對。除了蘇銳,沒有人可以讓人這樣六神無主,卻是抵不住的甜蜜思念,哪怕受到傷害。

  她決定打個電話給蘇銳。交流一下,談判一下,理論一下。

  每按一個號碼,都帶著一陣心跳,好不容易按完了七個數字,又立刻掛下,因為她得想好說辭。站在窗前深呼吸,像是長跑完一般。這時電話響了,天舒奇怪,剛掛下,就有電話進來?她握住話筒,小心地「HELLO 」了一聲。那邊略有遲疑地問:「是天舒嗎?」

  天舒應了一聲。

  那人立刻說:「我是蘇銳,我用『69』撥回剛才錯過的電話,是你打電話給我吧。」

  天舒心虛得像做賊當場被捉,閃爍其詞。

  這時蘇銳卻說了讓天舒有點面子的話:「我很想打電話給你,可怕你不接。我覺得自己回頭找你,沒有臉面,所以……」

  「哦……」

  「我想你。」蘇銳低低地說了句。

  天舒握住話筒,泣不成聲,她不爭氣得像一條落網的小尾巴魚。她知道就因為蘇銳這麼一句話,剛才想好的臺詞沒了用武之地。他這麼低低的三個字,再次輕易地征服了她。

  「蘇銳,你為什麼要有那麼沉重的過去?」

  「忘記它吧。」蘇銳說,「我可以重新追求你嗎?」

  天舒偷笑,卻說:「你會陪我看電影嗎?」

  「會的。」

  「你會陪我做功課嗎?」

  「會的。」

  「那好吧。」

  「我們一起吃飯吧,我在老地方等你。」

  「不見不散。」這是天舒最愛對蘇銳說的話。

  一句「老地方」使天舒倍感親切,掛了電話,她飛似的沖向那家小小的中餐館。頭腦裡空空如也,只剩下一個最單純的想法:我要見到他。

  他果然在。他站在餐廳的門口,穿著他喜歡的灰顏色襯衫,天舒大叫一聲「蘇銳」,飛跑過去。他站在了她的面前,她站在了他的面前,她真願意就這樣與他站到地老天荒。

  四、世界上最大的愛與此同一時間是中國的上午。阿晴陪母親在病房裡。從天舒那兒得知母親的事,阿晴就飛回了國。母親開過刀,不是什麼大手術,是割痔瘡。年輕的護士小姐來喂母親吃藥,母親嫌水有些涼,護士小姐說:「可以了,不要挑三揀四。」

  阿晴聽了,仍坐在椅子上,一字一頓地對護士說:「你現在去拿熱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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