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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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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了兩個。這起碼說明你的短期記憶受到很大傷害。但是,從你的症況看,這不象簡單的腦震盪後遺症。你需要進行CT檢查。」 CT片子出來後,大鬍子翻過來倒過去地看著那幾行圓形圖案。寒煙一點也看不出那些帶著神秘符號的小窟髏頭代表什麼,把目光移到一個印地安人的木雕上。 大鬍子出去又叫來一個醫生。兩個人一邊低聲交談,一邊不時看看寒煙。寒煙從他們的神情中意識到事情大概不妙。加拿大醫生對病人從來都是如實稟告,哪怕是得了癌症也不會向患者隱瞞。果然,大鬍子終於放下片子,坐到寒煙面前。 「你是學生嗎?」 「中國留學生。」 「哪所大學?」 「SFU。」 「噢,我的兒子也在那裡讀書。你讀的是……」 「大眾傳播。大夫,你直說吧,我有精神準備。」 「看得出你是個堅強的人,不瞞你,你的腦子裡長了東西,那東西壓迫神經導致了你頭疼。」 「我還能活多少天?」 大鬍子對寒煙的若無其事的口氣大感吃驚。「現在不是活多少天的問題,你必須要儘快做手術,長在那地方的腫瘤多半是惡性的。」 「手術後會怎麼樣?」 「如果是惡性的並且已經擴散,我們將沒辦法;如果是良性的,切除後可能會恢復正常,但也可能會導致記憶力全部喪失。」 「噢,那我就真成橫路競二了。」 「什麼橫路競二?我不懂。」 「沒什麼。這到真有趣,不割行不行?」寒煙笑起來。 「對不起,我看不出這件事有什麼幽默。」大鬍子對寒煙的無所謂態度生起氣來。 「那好吧,我寧肯疼死也不想變成個大傻瓜!」寒煙抬屁股就要走。 「小夥子,坐下。」另一個醫生摁住他。「我知道這個打擊對你很大。讓我們先來確定它是惡性還是良性的,你看怎樣?「 「下次吧。」 大鬍子和那個醫生交換了下眼神,點頭同意。 臨走前,大鬍子讓寒煙留下電話和位址。他想了想,把國內家裡的電話寫了下來。 「你真的沒有親人在這裡嗎?」 寒煙搖頭。 「手術前,必須要有你的親屬在手術書上簽名,」大鬍子是個認真的人。 「好吧,到時候我給你找一個。對不起,我是個怪人。」寒煙拍拍大鬍子肩膀,笑了一下,離開診室。出醫院時,他將檢查結果塞進口袋,眯著眼睛長久地看眩目的陽光。 寒煙來到一個墓地。寂靜的墓地被陽光朗照著,草和樹綠得有些不真實。看著眼前白花花的墓碑,他漫無目的地走著,最後,坐在一個小山坡上。面前的墓碑鋪展開去,一道道排列得整整齊齊。綠草平平展展,點綴著野花;遠處,松樹和叫不出名的雜樹用濃綠遮掩在白碑和藍天之間。 寒煙兩腿岔開,雙手枕在腦後,躺在一顆結滿疤痕的大樹下。陽光從細碎的樹葉縫隙中照射在他臉上,微風從他臉上撫過,眼前的墓碑象片白霧漂浮不定。 他眨眨眼,一隻長尾、紅胸的小鳥,嘴上銜顆綠草,在他面前的墓碑上跳來躍去。寒煙撿塊土塊欲扔,但又放了下來。那小鳥飛到他面前,歪著頭好奇地看著這個活人。 小鳥又跳了一跳,幾乎站到他伸手可及的地方。「Hi",寒煙向它問好,小鳥振翼飛去。 他站起身,向碑林中走去。每塊石碑都一米高,半米寬,頂部成圓拱形。正面刻著一個十字架,下面寫著死者的姓名和生卒年月日。他用步子量了下墓碑的間距,寬兩米,長三米。一個墓碑前擺著盆彩紙包著的花束,他俯身上前發現那是個12歲小孩的墳墓。他拿起那斜倒下的花在鼻子前嗅了嗅,輕輕地擺正。 不遠處的一坨黃土引起他注意。他走上前,發現兩個鋁合金的梯子蓋在一個挖空的墓坑之上,墓坑中的棺柩已經被遷移,裡面乾燥而整潔。他蹲下身,絲毫聞不到一點異味,一米半深的坑裡居然連蜘蛛和螞蟻都沒有。他將梯子挪開,跳下坑中。黃土象膠泥般富有黏性,一個小巧的穴室。他試著躺在地上,發現頭前腳後的空間相當富裕,身旁也各空出一乍多的距離。他毫無表情地坐起來,滿意地四下點頭,然後,雙手撐住坑邊,縱身翻上。 他撣安淨身上的土,將梯子擺回原樣,在旁邊一塊青翠的草地上仰天躺平,閉上眼。 9月正午的陽光透視進他的眼瞼,眼前一片彤紅,紅得生動而無雜色。閉緊的視野宛如一個純正透明的宇宙,沒有一點陰影,耳畔,能聽到昆蟲翁動翅膀的金屬聲。 在這片寧靜和安祥中,他睡著了。 寒煙打開廚房的燈想燒開水。煤氣灶上趴著數只蟑螂,聽到響聲都警覺地一動不動。水壺旁邊擺著一個盤子,上面是灘變幹了的哈密瓜子,案板上放著一個水晶玻璃杯,裡面的牛奶已經發孝,裡面有幾隻溺死的小蟑螂。 寒煙厭惡地繞開這一切,從櫃子裡找速食麵,沒有。他又拉開冰箱門,裡面的牛奶桶空了,只有幾個洋蔥和一盒冰激淩。他拿起洋蔥照著灶上的蟑螂一個接一個地砸過去。壺掉在地上,發出一聲巨響。樓上有人用棍子礅房頂,是那個無聊的妓女。 寒煙回到起居室,翻出半袋杏仁,坐在桌前,一顆接一顆地吃,可以看出他一天沒有吃飯。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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