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海外故事 > 天涯不歸路 | 上頁 下頁 | |
二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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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你說的!看中誰就主動進攻。我那會就死追寒煙,才不管呢。對了,小任那傢伙到底結婚沒?他要是不賭博,好強點,我看倒挺招女人喜歡。」 「快別提他了,他就會耍嘴,我可看不上他那種人。」享靜說話總是慢悠悠的,不會著急的樣子。 「其實呢,兩口子生活就是個伴,我以前也特浪漫,說起來你准不信。結婚前我最欣賞寒煙的個性、偏激、爭強好勝,大男人氣,現在發現我最討厭的就是他這些方面。情人和老公絕對不能是一類人,現在要是讓我再找,我肯定不找寒煙這樣的。」鄭雯笑著開導享靜。 「真的?你說的肯定不是實話。多少人羡慕你們呢,象你們都這麼棒的,太少了。」 「瞎,沒有的事。寒煙總說我'馬列主義老太婆',嫌我正統,我說找上我是你的福氣。嘻嘻,對了,你和小周的事怎麼樣了?」 「寒煙真是的,他把這事也告你了?」 「嗨,這怕什麼?他挺為你擔心的。」 「提他沒意思……我不想說這話題。」 「那好,咱們出去看看這些臭男人幹嘛呢。」兩人走出房間。 外面,第三瓶二鍋頭已經打開了,四個男人都醉熏熏的,歡快的氣氛已經蕩然無存,乙醇將他們心中的苦悶都蒸發出來。小任一邊打嗝一邊說:「我哪是什麼狗屁董——董事長,呃-我他媽的現在給人家廁所鋪瓷磚。呃——賭場欠了我那麼多錢, 我早晚得撈丫,呃——-回……回來。我就不信我這輩子中不了個649大……大彩。」 二牛已經快出溜到椅子下邊了,閉著眼說。「寒煙,來,再幹一杯。」 寒煙頭趴在桌子上,悶聲說:「孟勳,還記得知青那首仲秋節的歌嗎?」 「你唱,我給你伴奏,我車裡有傢伙。」孟勳去拿吉它,腳步踉蹌。寒煙搖搖晃晃地站到椅子上,抬頭望月。享靜想拉他下來,被鄭雯止住。 孟勳輕輕地撥起了吉它,憂愁淒婉的曲調撩起大家心中的愁苦。二牛把蠟燭吹滅,樹蔭使每個人在月下都變成剪影。 「這是首70年代的知青之歌,曾在地下廣為流傳,我從沒聽到過比這還悲涼的歌,它和小說'第二次握手'都曾讓我傷心流淚。」 吉它淒切感傷的曲調在清冷的月光中迴旋。寒煙低沉的胸音響起:仲秋節~月兒圓~我和小妹上了山~山~七十三條羊腸小徑條條沒有人煙…… 寒煙的聲音如泣如訴,略帶沙啞。月光下,他的臉上綴著晶亮的淚珠。受他的情緒感染,大家都沉默不語,心事如煙。歌聲在繼續…… 昨夜晚~我又夢見媽媽坐在我身邊~邊~輕輕撫摸著孩兒的小臉淚水就灑胸前——孩兒~孩兒~你原來多健康~~康如今卻瘦得可憐~~低頭親吻著孩兒的小臉~原來是夢中相見…… 大家眼圈都紅了。二牛和小任背靠背,鄭雯摟著享靜,寒煙站在椅子上如同一尊塑像,孟勳的長髮蓋住臉龐,埋頭撥弄吉它。 寒煙自言自語:「媽媽,誰沒有媽媽?白髮蒼蒼的母親您今日在仲秋月下,可知你的孩兒在何方?我們在流浪,我們在彷徨,我們誰沒有媽媽?我們不想漂流異鄉」。 孟勳的吉它聲又起,曲子更顯悲涼淒緩,這是另一首知青的地下歌曲。是浪子漂游異鄉,羈旅天涯的歌。他的歌聲伴隨著曲調突然轉為曠遠和惆悵: 我站在船欄邊~~邊回頭望故鄉——嘉陵江水後浪推前浪~~載著我飄向遠方——啊~~啊~~啊啊啊啊~~啊——衰老的爹娘你不要悲~悲~傷~~啊~~啊離別的囑託我牢記在心~~上—— 流不盡的長江水~~水~~流不盡的眼淚——船兒船兒你慢慢地行~~讓我把家鄉最後望一望——啊~~啊~~啊啊啊啊~~啊——衰老的爹娘你不要悲~悲~傷~~啊~~啊…… 寒煙已經泣不成聲,沙啞和顫抖的嗓音將巨大的憂傷潑灑給聽者,二牛的哭聲已經可怕得嚇人,那是喑啞而絕望的幹吼,夾雜著窒息時的停頓。小任在用腦袋不停地磕地。鄭雯沖過去將寒煙一把拉下來,「別唱了……嗚嗚……別唱了。求求你,別唱了。」 只有孟勳沒有哭,他的目光呆澀,臉上毫無表情。他已經不奏曲子了,只是一聲又一聲緩慢地拉動低音。「嘭~~嘭~~嘭~~」 大家躺在草地上,月亮被一片雲遮掩,誰都在想著心事。過了許久,小任點亮了一個碗口粗的蠟燭。除了孟勳,誰的眼睛都紅紅的。二牛大喊一聲:「舒服!痛快!操他老姥姥的!多少年沒這麼痛快地哭一場了,喝酒!」他一仰脖子,把瓶子裡剩的二鍋頭咕咚咚全灌下去。 「我要是死在國外,你們就在教堂裡給我唱這首歌告別。」寒煙還沉浸在感傷情緒中。 「Break wind,少講不吉利的話,」鄭雯呵斥道。 享靜揉揉眼睛,悄聲說:「咱們走吧」。 「走,洋插隊,受洋罪,受完洋罪我不回味!」二牛大叫。 「你們都喝酒了,我送大家,我剛考下的駕照,」鄭雯說。 孟勳坐在地上不起來,臉煞白,看上去氣色不對。「怎麼了,哥們?」寒煙問他。 孟勳指指頭,又指指心,然後搖了搖手。 「多一個人怎麼辦?要不大家擠擠?」鄭雯問。 「我開孟勳的車,管丫的,愛罰不罰!」寒煙拉著孟勳就走。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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