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海外故事 > 天涯不歸路 | 上頁 下頁 | |
二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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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瞎忙,嘿嘿,瞎忙。對了,處長,那賣情報的路大傑怎麼樣了?那小子也挺冤的,就為了500外匯券。」 「冤,我看判他十年是輕的。這小子給咱單位丟了多大人呀。」 「對,對,崩了丫的也不過分」。 從那以後,他和老婆再也沒敢聯繫伍夫。 考了兩把託福, 全都是599,這可真是氣死活人不償命。看來新聞系MA的獎學金算沒戲了,可這日子不能淡出鳥來呀,得折騰。有個叫大頭的,是寒煙中學校友,手裡有三火車皮的鴨絨被,福建出的,在院子裡推成小山狀。「哥們,忒矗窩子了。這年頭滿大街都是錢,連彎腰都不用,我都懶得劃拉,你咋就掙不著銀子呢?得,哥們,發你半頓鴨絨被,騙那幫臭老九去。」他抖開一條鴨絨被,嘿,輕到是輕,就是土大,「這上面怎麼還有巴巴呀?」「哥們,要不然怎麼叫原裝呢!你婁婁,那是鴨屎,上等貨色,一看就是小鴨聖其奧的種,你別老外了!」 他又攥又捏又聞,時不時還疑心重重地盯大頭一眼,最後一咬牙,「中,弄鴨半噸。」 抱回兩條樣品, 扣除自己賺的,抬價到200一條。同事都是苦出身,這輩子就聽說過劉文采睡鴨絨,誰都是蓋門板厚的老棉花套子,先把頭兒心眼說活了,公費一人弄一條,然後又一致同意大力推銷給外部門,賺一筆。大院裡幾千人擠在一座九層通子樓裡,熱狗屎在這都賣得出去,小金庫幹嗎用的?不就是發福利嗎。 一瞭解, 大院裡同時有8家在推銷不知哪整來的鴨絨被,不行,咱得殺價,改168了, 自己不賺了。大海報往食堂門口一貼,不愧是玩新聞的,導語變成了「中美合資唐老鴨羽絨被,批發聯合國的優質產品。」 上班時間,人烏秧秧地擠滿了大辦公室,又有人質疑土的事。「您當鴨子都在水裡泡著,人家美國種的叫旱鴨。土大?土大還這麼輕呢?告您說,這土叫保護性乾燥劑,經過加工的,要不真反潮長毛了,那不成綠王八蓋了不是?」「就是就是,」一幫托兒給他幫腔。 「喲,這東西洗得乾淨嗎?我可沒有洗衣機。」一大嫂撇嘴問。 「嘿!要洗衣機幹什麼。您往大澡盆裡一扔,下手一撈,立時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再一曬,不變成沙發您找我。告您,這東西冬天不生暖氣,您搭在腳趾頭上就讓您青春勃發。」一群大嫂嘖嘖有聲,「你看人這小夥子這嘴,不愧是耍筆桿子的。得,就是它,咱退了隔壁的貨,就買他的了。」 大卡車轟隆隆地開進院門,警衛啪的一個立正,連警衛連都發出去50條。接下來,那幫大嫂差點把他給宰了。領頭的小夥子罵咧子說:「就那臭鴨的,弄這臭丫的鴨絨被騙人,洗得八一湖都他娘的污染了,被子還象稀巴巴。」 他被罵了個狗血噴頭,被子全退回來了,倒賠了運費,他給大頭腦袋上連鑿了二十多個爆栗。 沒心思再寫豆腐乾新聞稿了,鄭雯又去了香港進修。寒煙結識了一幫狐朋狗友,其中有個詩人,姜燒毛。燒毛剛和當電影演員的老婆離婚,家裡有三室一廳的單元。那小子有輛波羅乃茲的汽車, 但最牛的是他認識加拿大一所語言學校,300美子就能買到張入學通知書,他還當黃世仁,看你可靠就借你足夠的美元買張銀行擔保,但要收你200美金。 據說,他已經鼓搗出一個排的人出去了,當然多數是被他占過便宜的漂亮姑娘。 「他是個騙子吧?他怎麼那麼有道?」好朋友全豪開始告寒煙時,他一點不信。後來,見了幾次面,發現那傢伙的確厲害。燒毛長得白白靜靜,小尖鼻子,眼睛和頭髮有點象希特勒,說話帶南方口音,臉上總掛種厭倦冷漠的神色。說到誰,他好象都認識,「這麼跟你說吧,我不愛和他玩,那人沒檔次。」一說倒買賣,他就一皺眉:「掙那點小錢多沒出息。這麼跟你說吧,我根本看不上。」燒毛從來不罵髒字,手指甲總剪得安安淨淨,不吸煙,不酗酒,見了女人還特有禮貌。除了屁股上長環形痔瘡外,寒煙發現他挺君子。 他開始和燒毛套近乎,和全豪兩人當他的馬弁,幫他鋪地毯,介紹大美妞,開黑燈舞會,幫他妹妹介紹工作,替給他看痔瘡的醫院發全國第一絕活的新聞。 燒毛終於被他們感動了, 同意給他們辦加拿大,先交900美元的學費,再交他200美元的傭金,燒毛不承認自己收好處費,說那是上貢給加拿大駐華使館老張的。「你們這點小錢,我根本看不上,我從不掙朋友的錢。這麼跟你們說吧,我是看你們人不錯,以後大家出國在一起混,大家能互相照應。」他兩人感動得眼眶潮濕,忠誠地看著燒毛,頭輕而快速地點。 通過燒毛,寒煙圓了留學夢。出國上飛機那天,全家人都到機場送行。老娘淚眼潸潸,老婆情緒低落,兒子悶頭大睡。他穿著媽媽買的傻大西服,系條一拉得領帶, 內褲裡封著800美元,和全家人挨個照相。誰都是愁容滿面,哪裡像是留洋出國,分明是刑場告別。 「東西都帶齊了嗎?」大姑眼圈紅著問。寒煙掏出列了三張紙的清單:牙膏、洗衣粉、毛線帽子、檯燈、打字機、挖耳朵勺……送他的外事局的小金瞄了一眼,說:「你小子老外吧!帶這亂七八糟的有啥用?人家外國一刀拉能劃拉一堆東西,垃圾箱裡都能撿到寶貝。瞧你這大紙箱子,超重起碼300美元,丟不丟人?」 家裡人都陪著笑,說:「您說得對,您說得對。這孩子沒出過遠門,出去不容易,讓您費心了。」 看在小金和海關的哥們關係,所有的東西沒稱重量就上了輸送帶。海關的人對那大紙箱皺眉說,「咋不把房子也搬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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