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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一邊喝咖啡,一邊和那人聊。「別學這個,你們光看賊吃肉了,沒看到賊挨打。我輸錢輸老了,現在是摸出點門道,撈學費呢。」

  「您真客氣、謙虛。收我當徒弟吧,或者,我給你當保鏢,拎包也行,」小任賴及及地說。攀著攀著,小任發現對方居然和他三姨夫的小舅子認識,頓時,關係拉近了。那人也不保密了,開口向他們傳經送寶。

  「要說這輪盤賭也有竅門。首先,你要把盤上不規則排列的數字記熟,然後摸准dealer的手法。他們手上的功夫雖然做不到指那打那,但那曬子的落點基本八九不離十,」那人接過小任敬的煙,壓低聲音說。「第二,你得摸准莊家的路數,有時候他打原來的點,有時他打對面,有時又打90度。你不能漫天撒網,要摸他心理,要重點出擊。這裡面花樣多了,再講就要涉及到孫子兵法和弗洛依德的心理學了。不講了,我得走了。」在大家敬佩的目光中,他到視窗換了錢,和他們拜拜。

  「嘿,這丫的真精,瞧人家,一天進個幾百門玩式的,我發誓要鑽研這手,不學丫臭英文了,早怎麼沒發現這路子」小任一拍桌子,轉身追了出去。

  幾個人有點發悶,誰出國時都覺得國外到處是金元寶,一不留神就能變成個百萬富翁。連百元美鈔上的人頭是哪任總統都西裡馬糊的中國淘金者,一窩風地砸鍋賣鐵地往外跑,人人做著發財夢,出來一看,臉都綠了,投個狗屁機,人家西方所有的縫都填滿了。眼前這賭館真能成搖錢樹嗎?誰都手癢癢,但誰也不敢輕易試。三人拿了張印著輪盤的圖表,喝了兩杯免費咖啡。隔壁脫衣舞的音樂傳進來,他們幾個都沒什麼情緒,日子還沒著落,哪有心思去荒唐。「走,顛家。」

  第四章

  又一個週末,在家閑著沒事,寒煙隨二牛、孟勳和小任去打短工,幫一家臺灣人開的倉儲店卸貨,四小時20元,給現金。雖然這等於是舊社會的臭苦力,扛大個,但閑著也是閑著,活雖然累點,但能攬到這點錢已然不容易。因為他們只能打黑工,也就是可以付現金的工。洋人一看他們沒有打工卡,社會保險號字頭是外國學生的「9」 字,是絕對不敢違法雇傭他們的,只有當地華人利用此點來壓低工資,瞞著移民局剝削他們,這就形成了中國人壓迫中國人的獨特現象,所以,大陸留學生恨他們比恨洋人還利害。

  倉庫相當大,兩個門口停著十幾米長的集裝箱貨櫃,這是個儲藏蔬菜和水果的倉庫。老闆娘是臺灣人,也戴著破手套和一幫工人在挑柳丁,據說,她一天要幹十幾小時,比工人還辛苦。看來,西方的老闆也不是享福的命。

  除了他們幾個中國留學生,還有一幫越南難民在那打工。指揮他們的是個正式工,一個越南小夥子,叫阿福。那傢伙留著亂蓬蓬的頭髮,瓦刀臉,很少說話。聽說,這小子蔫壞,總讓中國留學生幹最累的活,而且擠壓壞的柳丁還不讓拿回家,寧肯爛掉。

  寒煙和孟勳一組,被分配去卸集裝箱,那是最累的活,絕對的苦力。平時,總是四個人幹一車皮,今天人少,就他和大孟兩人。

  集裝箱估計有兩米多高,木條箱子裡裝著各種蔬菜,還有洋蔥、土豆之類的,每個箱子都有50斤重。這他媽的真是苦差事,多少年不幹體力活了,寒煙掄了掄膀子,扭了扭腰,看著這十幾噸貨物發愁。

  「嘿,還記得資本家剝削工人的秘密嗎?咱和他們玩怠工,想剝削咱們,沒門,」大孟對他小聲說。這樣,他和大孟在沒人看的時候就偷懶,慢悠悠的幹,阿福一來就假裝傻賣力氣。

  阿福那小子肯定發現他們在耍滑頭,一會兒,老闆娘過來了。「喲,這麼半天,你們都幹什麼了?要不能幹就回去吧。」一會,阿福招呼來兩個上海的留學生,給他們攙砂子。上海人和北京人在國內還能處在一塊,但出國後便斷然湊不到一起。不知怎麼搞的,這裡的北京人死看不上喝黃埔江水長大的人,嫌他們小家子氣,逆來順受,幹事不仗義。

  別看那兩小眼鏡不到一米七,扛大個卻真有把子力氣,咣咣咣悶頭幹,好象在和他兩比賽。大孟使了個眼色,運壞柳丁的時候到了,趁附近沒人,孟勳把門後挑出來的壞柳丁箱抱出外面藏起來,準備離開時捎走。

  沒一會功夫,阿福氣呼呼地來了,把那箱柳丁往他們眼前一扔。他不會講英文,越南話吐嚕吐嚕地說了一長串。寒煙聽著就煩,真想抽他一頓。於是,大步走過去,在阿福的鼻子前50公分的地方站住,四目對視,誰也不說一句話。

  用北京話說,這叫犯照。國內治安不好時,年青人之間誰看誰不順眼,就蔑視地盯住對方, 把目光裡的「傻B」兩個字送過去,誰要是犯熊,誰就首先眨眼或者轉移目光。上中學時,寒煙玩過這個,沒想到現在和越南鬼子較勁時用上了。

  寒煙知道對視敵人時不能太狠,太狠容易流眼淚,最好是把眸子縮小,小眼聚光, 而且頭部要放鬆,這個姿勢他最長曾堅持過5分鐘。顯然,阿福沒經過這種訓練,他那渾濁的白眼珠費勁地翻著,臉漲得彤紅,眼睛裡慢慢地浮現出血絲,兩分鐘後,眼淚花花地流出,氣得直哆嗦,樣子十分狼狽。

  上海的一個小眼鏡害怕了,用中文說:「我聽說越南幫特別厲害,他們經常玩槍,咱們不能和他們一般見識,咱有文化。」另一個上海眼鏡走上來想把寒煙拉走,被大孟用腿一攔,擋住了。老闆娘聞訊急火火地走來。「你們在做什麼,誰打架我就報警。」

  阿福見到援兵,哼了一聲,小聲嘀咕了一聲:「Fucking Chinese"(找操的中國人),原來這小子會用英語罵人。

  "你大爺的, 敢罵中國人,我弄死你!」寒煙暴怒,一把揪住阿福的脖領子,轉手就把他象小雞子般扭在地上。「玩槍我怵你個鳥!老子正沒地方撒氣,今天非給中國人出口氣不可。」他舉起拳頭要打,被大孟和二牛攔住。

  「你給我離開!離開!這不是大陸,這裡是法制國家,」老闆娘對寒煙大叫。

  「呸!你他媽的算不算中國人,你丫有沒有祖宗!」二牛也火了,朝老闆娘大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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