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海外故事 > 天涯不歸路 | 上頁 下頁 | |
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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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煙這一問,享靜的眼淚就霹靂巴拉地下來了。她頭髮和身上被雨淋得精濕,全身哭得直哆嗦。 他走過去,坐在享靜身邊,想安慰幾句又不知道說什麼好。等享靜安靜下來,他才悄聲問怎麼了。 享靜委屈地說:「我賣不出去花,就坐在這。一輛汽車從我前面沒減速開過去,路邊的積水嘩地賤了我一身,我一下就……就……」享靜又抽搭起來。 「這幫孫子!」他罵著,把兜裡的手娟掏出來讓享靜擦眼淚。哎,這日子,這麼漂亮的姑娘出來遭這罪幹嗎呀?真多餘出來。 「早知道國外是這德性,我才不出來呢。可現在,我哪敢把這些苦告我媽呀,苦水只能自己咽了。寒煙,你說咱這算什麼?」 「誰知道,出來的人都一肚子苦水,可誰給家裡寫信都說到了天堂,光說好聽的。這邊生存環境是不賴,你看這草,那房,還有那一切一切,可那跟咱們有個屁相干!再好也是人家的。我出國以後特愛國,要不是怕丟人,我扭頭就回去,啃窩頭我都認!」 「別說了,越說我越難受。」享靜不停地拿手絹擦著淚。 車終於來了。 問了問,誰收穫都不大:小任賣出去5束,孟勳賣了兩,倒是那幫洋人的小崽子運氣都不錯。三小時,整了一塊錢,越想越氣,寒煙把那尿盆一踢,「去你媽的Flower man吧!我日你們這幫外國黑老鴰!」 第三章 週末,小任帶寒煙去看脫衣舞。這是屬於中國留學生出國後的一堂選修課,也是留學生贏得自由的重要標誌。看色情表演,下賭場,逛妓女街,這大概是西方社會的三大毒瘤,但身臨其境後,寒煙卻失去了開洋葷的熱望。劇烈的東西方文化差異和觀念上的錯位,以及生活前途的無著,已經使他目眩頭暈,找不著北了。在小任的幾番策動下,他才同意去開開眼界。 脫衣舞的地方叫「Flash One」,一看霓紅燈就知道裡面是色情場所。沿街的一面牆上嘔吐著一灘灘亂七八糟的噴漆字母,象扭動糾結的毒蟲,和諧地和周遭氛圍擁抱在一起。 門口一個巨壯的黑人象個保鏢, 「Hey,man,seek some fun?」(活計,找樂子來了?)那老兄笑起來象只壯驢,在他們手背上用戳子蓋了個小圓印。寒煙朝他「Hi」了一聲,看著黑屋子心裡直打鼓。要不是有人帶著,打死他也不敢進這地方,主要是不知深淺,若是讓人黑上一道,或給當男妓賣了,鬼都不知道。 屋裡傳出喧囂的爵士樂,拐角樓梯上有幾隻射燈,將他們的視線指引到牆上貼著一溜裸體女郎照片上去。洋妞們一個個金髮碧眼,小細脖,小瘦臉,但該大的部位都那樣邪門地大,屁股象新疆伊犁馬,一對對大波燈籠般高高挑起。寒煙心底有種想吞咽什麼的感覺,腦袋一陣眩暈,疲憊乾渴的軀殼接通了電流。進屋之前,他已經換上男人在此場合下那種矜持的神情。 高光照射下的橢圓型舞臺在黑暗中漂浮,一個身材無可挑剔的洋妞,胯下系著一根細細的黑絲帶,在臺上性感地舞蹈。 徑直走到台邊最近的一張桌子處坐下,每人要了杯帶冰塊的可樂,節省地啜吸著。這杯飲料比外面貴,包括了門票錢,但只要你不怕現眼,6輪表演撐上3小時,大黑漢們也拿你沒辦法。 人不多,有幾個黑頭發的人,但裝束不象大陸來的。男人的眼睛都幽幽地發出淡綠的光,眯縫著象貓見到強光時一樣,看到精彩之處,有人便狂熱地吹口哨,使勁啪打舞臺。 兩年前,寒煙也看過色情表演,但那是從三級片裡。那時,毛片剛剛滲透進大陸,有個當員警的哥們借了他幾本帶子,映象都象在水裡泡腫了般的模糊,據說已經翻錄了50多次。幾個同事騎著自行車奔波了十多裡地,偷偷趁他媽不在家時放錄像,過眼癮。大家都急不可待地磨拳擦掌,不會抽煙的也叼上顆煙,用髒話先把氣氛污染得恰到好處,然後,性掃盲開始。 淫聲浪笑和金髮洋妞讓他們見識到一個野獸般的世界,群魔亂舞,玉腿齊飛,特寫和近景鏡頭被不斷倒轉重播。突然,他發現所有人都翹起了二郎腿,鼻息加重,眼冒賊光,沒人再說話,屋裡只剩下「我操,我操」的驚歎聲,全看傻了。出門後,還沒結婚的小魏說:「我現在看大街上的姑娘怎麼都光著屁股?」這傻帽,要是他今天坐這還不知會變成什麼德性呢!寒煙想。 小任已經擂鼓般地把眼前的木台拍得啪啪響, 製造出動地的noise。那個金髮女郎脫得精光,十分靈巧地纏繞在一根不銹鋼柱子上,眼睛湖水般的藍且深,高聳的乳房象水密桃般鮮美,渾圓的臀部扭動出令人神蕩魂搖的曲線。 她大概只有20歲左右,動作輕佻,神情卻憂鬱,這巨大的反差引起寒煙神秘的遐想。她的表演比毛片高級多了,一點不粗俗低級,她盡情舒展著柔軟的身肢,舉手投足在他眼裡競有種玉潔冰清的高貴。 小任忘情地拍著台板,將那女郎吸引過來。她匍匐在地上,手裡挪動著一張白毯,她在扭動。高高撅起的臀部和深深凹低的背脊,在她毫無表情的深藍色眼睛的指引下,一寸寸富有韻律地移動,那兩個倒掛的乳房釋放出的巨大誘惑令寒煙頭昏目旋,全身震顫。 寒煙的目光吸允著女郎的放蕩,破釋著那具肉體的隱秘,他還從沒有這樣在高光下直視一個異性裸體。那女郎深邃的目光楔進他的視線,不動生色,釋放欲望的臀部麻嗖嗖地蕩漾扭動。他的喉頭劇烈地上下躥動,呼吸緩慢而凝重。他不敢對視那幽深的視線,低著頭,心裡倒有種自己被剝光了的感覺。 口哨聲、嘶叫聲激蕩著他,有人高喊著「shower, shower!"(淋浴,淋浴)那靚影已經模糊在舞臺上。一道淋浴衝激著雪白的肉體,幻化出大理石般的光暈。他頭昏沉沉的,體內有種被觸摸後的繚亂,射進腦海中的具相從清晰到模糊,最後留下一團白光和幾個局部特寫。 妓女街頭,寒風凜冽,鬼影憧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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