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海外故事 > 偷渡客 | 上頁 下頁 | |
三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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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國慶睜大了驚喜的眼睛,嘴角蠕動著,說不出話。隔了好一會,他突然扯開嘴大聲狂笑起來,那笑聲震得房子嗡嗡作響,那笑聲震得偎在他懷裡的阿芳直顫抖。 阿芳見他上唇的鮮肉全都裂開,趕忙用手按住了那滋滋冒血的傷口:「國慶,國慶,別再笑了,冷靜點兒。我懂,我懂。你別說話,也別張嘴,靜靜地讓我在你懷裡躺一會兒。我全懂。」 國慶真地安靜下來。阿芳也確實能控制他的一舉一動,她太瞭解他了。她深知此時此刻國慶的心情,那將為人父的激動心情。在國慶日記本的第一頁裡,他寫得相當清楚:男人,男人是什麼?男人是個頭腦簡單、負責繁衍、捍衛生命、勇往直前的雄性動物。 國慶激動得解開了阿芳的褲子,用他的大巴掌輕輕在阿芳肚皮上移動。他的眼睛裡放射出奇異的光彩,他好象感覺到,在這光潔細膩的肌膚裡的小生命的搏動。這個小生命是他的,不,是他倆的,是他倆愛情的結晶,是他倆生命的延續,是……他那寬大粗糙的手掌,在阿芳的肚子上撫摸著,那手掌幾乎能蓋住阿芳的整個腹部。他生怕自己的手太重,輕輕地顫抖著撫摸著…… 火車突然猛地一陣顫動,他們到了終點站——昆明。 昆明,這座四季如春的城市,一面臨水,三面環山。臨水的一面是高原巨湖滇池,三面環抱著的是雲南秀麗的大山。在這個海拔近2000米的高原上,它像是一顆翡翠,又似一粒鑽石,閃亮地鑲嵌在了這片望不到邊的綠色天幕上。 走進市內,更是叫初到此地的人萬般驚歎。這裡酒店林立,霓虹萬千,車輛擁擠,商網連片,錦華、金龍這些星級飯店,人滿為患,就是美國人建的HOLIDAY INN (假日飯店),沒有兩三天前的預約,恐怕也只有隔門張望的份兒了。這裡的確是個旅遊聖地。奇峰異石數不勝數,天下奇觀處處可見。可誰曾想到,這座多姿多彩的美麗城市,在1989年、1990年連續幾年,被美國國際偵破組織FBI評為人口買賣的中轉站。 三渡村和黃渡口這一行人,住進昆明舊區內茶園小店已有三四天了。他們除了要等小鬍子辦好邊境旅遊證的手續外,還要接受一些訓練,其中包括,在市內行走的姿勢,接人待物的日常習慣,還有就是路上吃住時不要張揚,過卡時如何對待邊防檢查人員。 國慶自見到阿芳後,大大恢復了元氣。他決心已定,先去美國,打好基礎,然後再接阿芳和他那尚未出世的小寶貝。連日來,他的胃口大開,一頓能吃三碗過橋米線。 二肥的胃口不知怎麼回事兒,一直那麼大,那麼好。每次一到吃飯,他總和別人鬧意見。他抱怨小鬍子不公平,為啥給丁國慶的總是大號碗,給我小號的,我的個子也不比他矮多少。我媽媽告訴我,出門在外不能吃虧,該爭的得爭,不然餓死沒人管。二肥子一邊吃著,嘴裡還不停地嘮叨,氣得水仙一摔碗,「別吵了,我這碗給你吃還不行嗎,煩死人了。」 國慶不爭也不讓,他總是一人躲到後面,默默地吃他的飯。 小鬍子對待他們,一般來講還算和氣。可是,一聽到他們吵嘴打架准翻臉。他大罵不守規矩的人,警告他們,下面的路程還很長,如果當地人聽出你們的口音是外地人,一定舉報,到時候誰也管不了誰,咱們一塊兒進法院。 第二天一大早,他們一行十五人,坐上了一輛中型小巴士出發了。 出了昆明,不到二十幾分鐘,車子就開上了214公路,也叫214國道。這條公路延伸到西雙版納首府景洪就分叉了。左邊一條連接老撾的胡志明小路,直插越南心臟河內;右邊一條越過大勵龍240界牌,直接可達緬甸境內人民軍總部所在地——孟拉。 想到達孟拉,並非是件簡單的事。他們目前必須得花三天時間,穿越眼前這一座座綠色的山巒。 雲南的山總是那麼綠,水總是那麼藍,即使是在北方還在飄著雪花的冬季,這裡仍是一片鬱鬱蔥蔥,什麼叫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不到這裡走一遭,很難體會得到。 曾明看著窗外虛幻般的世界,望著山下一層層飄浮的雲朵,眺望遠處從山頂直瀉而下的泉水,他拿出了日記本,寫起了小詩。寫完之後,他拍拍坐在前面的水仙和衛國:「你們聽聽我寫的詩。」他定了定神,喊到:「雲在腳下飛/水在頭上過/這裡才是家呀/為啥去老撾?」 「都他娘的安靜點。這路這麼險,破車又這麼難開,再他媽的嚷嚷,都把你們給甩到山洞下去。」司機操著他那抑揚頓挫的雲南腔罵開了街。 小鬍子馬上沖上去,噓了一聲,又瞪了他一眼。曾明是個自尊心很強的人,見沒人捧場,反而被臭駡了一通,心裡挺不自在,就又拍了拍水仙:「你聽著怎麼樣?」 「你他媽的沒看見老娘在睡覺?」水仙沒好氣地罵道。 全車人聽到水仙的罵聲,都笑了。由於一路的疲勞,顧不上去看窗外的景色,大家都合上眼皮打起盹來。 214國道,實際上只能稱作一條羊腸小路。林姐當年齊下女嬰逃回北京,走的就是這條路。國慶雖然從未到過大西南,可從返城回京的大院裡的哥們兒們嘴裡聽到過一點兒。國慶望著窗外的密林、野芭蕉、劍齒麻,想著他死去的哥哥丁建軍。 在214國道上駕車,沒有兩把刷子是不敢開的。握住方向盤的雙手,總得不停地擺動,因為路全是盤山道。據統計,3O多米長的直路才有兩、三處,其餘的路全部都在轉彎。生活在平原上的人,絕不知肘彎是什麼意思。打個比方,肘彎,就是把胳膊肘彎到極限的那個位置,肘彎的頂端下,是一望無底的山澗。 盤山道的路標上並不標明公里數,也不指示前方所到之地的地名,路標牌上大都寫著,上月此處的死亡人數,或是去年一年的死亡人數。 在這條路上,除少量的旅遊巴士和偶爾才能見到的小轎車外,其餘的統統是淺綠色東風牌大卡車。這種南京生產的卡車,馬力大、車體長,在長長的貨箱上,蒙了一層密不透風的帆布,沒人知道,帆布下裝的是什麼貨物。 駕駛這種大卡車的司機都身手不凡,不要說下坡的時候還踩油門,就是開到像肘彎這樣的險處也不減速。每每錯車時,輪胎和地面磨擦發出的尖叫聲,都會使人膽戰心驚。 又錯車了,那磨地的尖叫聲驚醒了車上所有的人。姑娘們嗷嗷地喊聲不絕,小夥子們也連罵帶叫地抹著頭上的冷汗。二肥遇到此情此景倒是顯得很開心。他身旁坐的是彩鳳,他可以借此大好機會,往彩鳳的大腿屁股上蹭一蹭。越往南走,天越熱。彩鳳脫得身上只剩下一件粉紅色的小背心,小背心的領口開得很低,二肥利用車子左右搖擺的慣性,不時地偷看一下小背心低領口裡面的細情。 阿六是穩坐泰山一動也不動,雙手死死按住褲腰帶,時刻提防著坐在他身邊的人。國慶則坐在前面第一排。他對走這樣危險的山路感到非常刺激,他露出了平日很少能在他臉上出現的笑容。他伸出大拇指,讚歎司機的駕駛技術。司機得意地叼著煙捲,哼著小曲,只見他加大油門繼續往前沖。前面是一片開闊地,他「忽」的一下,把車開到山澗邊緣,一棵參天大樹正巧擋在車體的正當中。 「下車!撒尿!」司機說完,就打開了車門。 二肥已經憋得受不了,他第一個連滾帶爬地沖下了車,其他人跟著依次走下。 「男左女右,快尿快拉。」小鬍子指揮著。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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