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海外故事 > 日本留學一千天 | 上頁 下頁 | |
二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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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他的話,在一旁的一個中國同學S就說:那你還不如到公共澡堂去洗。又寬敞,又暖和。不光有淋浴,不有大浴池。熱水是這頭放進來,那頭流出去,很乾淨……S說著說著,不知怎麽就說到了中國大陸。說中國大陸人的家庭一般都沒有洗澡條件。住在大城市裡的人還比較好,公共浴池很多,不少單位也有澡堂。而邊遠的小城鎮或農村就夠嗆了。S說,他曾去過北方農村的一個小縣城,那裡方圓幾百里只有一個澡堂。由於那個地區水很寶貴,澡堂的各種設施又很差,那個澡堂總共只有一個大水池。每週一,三,五是女的洗,二,四,六是男的洗,水池裡的水兩三天才換一次…… 那天,最後一節課剛結束,同班一位姓鄭的中國同學走到S身邊,對他說: 「如果你不著急走的話,我有幾句話想對你說說。」 鄭那略顯異樣的神情和聲音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就坐在座位上沒動,看著他們。 S看著手錶:「時間來得及,你想說什麽?」 鄭臉上的肌肉上下動了兩下,眼睛突然睜的很大:「我請求你,以後不要再對他們說……那些什麽……一個縣只有一個澡堂,兩三天才換一次水什麽的。」 「可我說地也不是謊話呀,你也是從中國來的,難道還不瞭解?」S顯得不大服氣。 「大實話我也求求你不要再說!聽了這些我心裡難受!……再說,這類事情張揚它幹什麽?對咱們……有什麽好處?」鄭激動地停了一下,喘口氣,又接下去:「我們也才認識不久,你可能還不瞭解我,大概以為我這個人很左。其實不是那麽回事。在國內時,從學校到工作單位,我一直是個落後分子,連入團申請書都沒寫過,到現在連個團員也不是。可是到了日本,連我自己也不知是為什麽,心裡總是憋著一股氣。我們堂堂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憑什麽要被這些臺灣來的人看不起?在日本,人家只要一向我問起中國的事,我就說中國好。什麽好說什麽……我最受不了的就是聽人家說我們中國不好。今天你說的這些話,要是換了臺灣人或日本人說出來,我要不揍他一頓算我對不起生我養我的爹媽!」 S的臉色隨著鄭的話音漸漸地漲紅了。他慢慢地從椅子上站起身,拉住了鄭的一隻手:「謝謝你的提醒!……這類話,以後我絕不再對他們講了。」 第十四章 本是同根生 「到底,你們和臺灣同學之間存在不存在共同語言?」 如果在我沒來日本之前,有人向我提出這樣的問題,我會不假思索地回答:「怎麽沒有呢?都是中國人。」如果,這個問題提在我剛到日本不久,我可能會考慮半天,然後說:「這個問題很難回答。似乎,他們和我們不是一碼事兒。」可如果今天,再有人向我提這個問題,那我會肯定地回答:「有共同語言。我們是兄弟。儘管我們之間有著種種不同,甚至剛接觸時都產生過某種複雜微妙的心理。」 確實。和他們認識一段時間,我就發現所謂「臺灣人」也是形形色色,而其中的絕大多數對中華大地非但不存在敵意,甚至相當地熱愛,嚮往。別看他們都是生在臺灣,長在臺灣的青年,但顯然中華民族的血液也同樣在他們的血管中流動。只要撥動了「中華民族」這根琴弦,我們和他們之間就會自然而然地產生共鳴。 我曾遇到過這麽兩件事情。 在我們拓殖大學食堂的二樓,有個大禮堂。一次,我意外地發現在禮堂臺上,層層的幕布後邊竟放著一架三角鋼琴。打那以後,每天一吃過中午飯,我就一個人或邀上三兩個中國同學到那裡去彈琴,唱歌。 說來也怪,在國內的時候,彈琴或者唱歌都專喜歡外國曲子。到了日本,整個相反。彈也好,唱也好,從腦子裡冒出來的盡是中國的曲調。那些曾被認為簡單,普通又不時髦的東西,在這裡顯得那麽親切,彷佛唯有它們才足以寄託我們思戀祖國的滿腹情懷。 那天,我和兩個中國同伴又到那裡去了。在幾重幕布遮擋的幽暗角落裡,我們無所顧忌地彈呀,唱呀: 「藍藍的天上白雲飄……」 「一條大河波浪寬……」 「洪湖水浪打浪……」 「瀏陽河,彎過了幾道彎……」 「送君送到大路旁……」 「西邊的太陽就要落山了……」 「小時候,媽媽對我講……」 「清淩淩的河水,藍格瑩瑩的天……」 優美的旋律時時夾雜著我們的歡笑,時時又蘊含著我們的淚水,時時高揚而上,時時又低回而下。我漸漸忘記了自己的存在,整顆心連同整個軀體都彷佛隨著那一串串音符升騰起來,遠遠地飛回到我所熟悉的天地去了……兩個夥伴是何時停止了她們的歌聲的,我根本沒有注意。只知道,當我猛地間斷了彈奏時,什麽地方忽然響起了劈劈啪啪的掌聲。是誰在拍巴掌?抬起頭,我的夥伴也正疑惑地望著我。我站起來,撥開幾重幕布朝外伸出頭。原來,台下前排正坐著幾個臺灣同學,其中一位姓高的女生是我們班的。一見是我,她馬上驚訝地問: 「剛才在裡面彈琴的,是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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