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紐約意識(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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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從紐約搬到洛杉磯來已有一些時候了,每次,眼看著富有而純良的洛杉磯人對他人的防範之心有著本質上的不足時,就深深為其擔憂。比如說,洛杉磯中幾乎每家大型超級市場中可以是不收信用卡的,但卻幾乎全是可以收支票的。 支票這種東西在紐約人眼中其實就是「糞土」。在美國,人人都是有一本支票和一個支票戶頭的,美國人把一張比如說一百萬元的支票開出去之後,支票戶頭裡是可以只有五分錢或者就是沒有錢的。美國人的一張支票被「跳掉」(因為帳戶內沒有錢,銀行無法兌現,遂把此空頭支票寄還給支票持有人的行為俗稱「跳票」)之後, 開此空頭支票的人只會受到「跳票」 罰款的懲罰。美國的很多銀行對這種「跳票」罰款就只是區區10到15元。在與紐約鄰近、治安相對不惡的新澤西州有少數店鋪仍收支票,我常愛逛的「SYMS」衣飾店就是一例。但不幸在紐約人所能及至的範圍內秉持這種珍視支票的秉性是會有懲罰的,每次,當我在SYMS店中一次購衣額滿300元而想用支票付款時,該店的夥計必從櫃檯內抽出早是有備的數個超級大本來,大本中密密麻麻地印滿了由電腦打出有前科的「跳票」人名單。如果你的名字經查有幸忝列其中,你就不可能再用支票在該店付款了。 但試想,如果我是第一次到該店購物,而且不幸心懷歹念,一次買了個3000元的各式衣雜而付了一張「必跳支票」,雖是因這張支票帶來的信用關係不能再和你店用支票打交道了,但須知3000美金的款額把其兌成10元一張的小額美鈔穿在身上也是能穿好幾身的。那麼,實惠即有,「不再可能用支票付款」何懼。當然,如此對事主私人信用的加害謦竹難書,但於美國當今大經濟土崩瓦解的節骨眼上甚至有的是人因付不出房屋貸款而被沒收掉幾十萬元房產的,有「大」在上,「小」一點的就什麼都不是陣仗了。 也因此,如果你和一個從紐約來的人打金錢交道,他和你來往帳目的付帳方式如不幸又是用支票形式而你與其人又非撚熟的話,你接支票的手原則上應該戰抖。 洛杉磯人到現在還沒有普遍地學會戰抖,但他們每次聽說我是從紐約來的人時,幾乎都一下子就圓睜雙眼,傾訴一腔「你必定吃足了苦頭」的嗟歎。 每到這時,我都別無選擇地木立在原地,不得已地以身為靶讓洛杉磯人發洩他們的些許同情和些許驚惶。在無數當代美國人眼中,紐約當然是一處治安死角及髒亂居處。 我們暫住的洛杉磯新居是一個20幾戶人家合住一院的小院落,環成一圈的各家又圍著一個私人游泳池,池邊遍地鮮花,煞是美倫美奐。院落管理員當娜一家恰住我的樓下,她和她的丈夫喬治老夫妻倆人都是從中部農村來洛的道地美國人。之所以說他們是道地的美國人,是因為他們的「道地」完全是天成的,很多時候,我在他們屋上彈些自己也忘了全譜的支離破碎鋼琴曲,下樓時卻時時能得到他們的由衷盛讚。因為以他們的「道地」看來,這是一門扎扎實實的手藝。 一個星期前忽見院內家家門口貼了當娜撰寫的一紙通告,通告中說我們院內的停車道將行修整,因此院內停車場中所有的車輛須外移至門外公共街道之上擺放三天, 其間不得使用車道。 該通告措辭嚴厲,一口一個「You have to」(「你們必須」)云云,頤指氣使。 對我根深蒂固的紐約意識而言,此是一超級損著。在紐約的五年生活中,我曾先後買過四輛車,第一輛買後不久即告撞毀;第二輛被人從家門口活生生偷走;第四輛被人在家門口撬開了後背箱把其中從高爾夫球杆到小罐「雪碧」,無分巨細,掃蕩一空。重買車再保險時,保費陡然高漲得不敢相信。 我然後去跟當娜講,你的這個通告留給我的心理感受是說不清楚的七上八下。她說「你不應該」。我說我是為停車位置而付了錢的,如果你們執意要我把車停到外面去,我當然也能勉力而行。她說「你應該」。於是我終於火了,我說:「我認真地告訴你,如果我的車子在此期間有任何無論多麼微小的損害,我唯一可做的就是把這個院子的房主告上法庭」。 當娜當時對我的在治安上的拘謹滿面不屑,她告訴我:「這裡是洛杉磯。」 我們的這個出外停車計畫是從星期天開始的。星期天的晚上我看見我的鄰居們紛紛把自己的車子停在院門外枝影扶疏的綠色街道兩側。我是無膽,權衡再三,還是決定把車子乾脆就停在原車位上三天不動,自己也被迫悠閒三天。 當晚,我的一個朋友來訪,大家談天說地夜深方散。星期一一大早我看見當娜和她丈夫及另外一個鄰居早早站在院門外的蔭涼之下聊天,他們面前秩序井然地排放著我的鄰居們的車,他們面前的一輛HONDA車後背箱蓋輕敞。 我出門轉過一圈再回院中時,赫然就看見當娜他們仍在原他說話,身旁竟神差鬼使地站了個高胖員警在行筆錄。再細看時,當娜他們面前的HONDA車的前窗竟已被人打了個粉碎,由此想來,該車輕敞的後背箱也是被人橇開的。從他們身邊走過時,聽見苦主鄰居說,她去年曾在加州的一處治安惡劣的地區丟過一輛車,事出之後,她的原保險公司竟然告訴她不會再為她的下一輛車承保。她問員警:「如果你是我,你該怎麼辦?」 夜裡快睡覺時,我家白貓在我偶一開門時原由不明地猛竄出門外,追貓時恰巧看到一位年過半百的金髮鄰居正要出院門,錯身而過時他告訴我:「今夜我要在我的車裡睡覺。」他然後拍了一拍自己神秘冥渺的短褲口袋說:「我這裡有一把短槍!」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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