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海外故事 > 曼哈頓的中國女人 | 上頁 下頁
一四二


  一個中國女人和一個西方男人竟然可以全無隔閡,我和他一起參加每年秋天在紐約中央公園舉行的「全市馬拉松賽跑」;我們一起在暖和的清晨沿著中央公園水庫跑步;有時穿著鮮豔的跑車運動服加入在中央公園幾百部跑車隊中猛騎猛衝。冬天我喜歡在洛克菲勒中心的溜冰場溜冰,他是我的溜冰教練。當他在大學時的那股冰球「癮」上來的時候,我也會陪他到32街體育中心冰球場。我坐在鋼絲籬笆外的長凳上,手端著下巴,聚精會神地看著身穿冰球服的麥克在冰球場上一會兒前沖,一會兒後退,一會兒穿繞過他的對手們的纏繞追蹤,把那個冰球猛然打進對方球門。

  當他卸下他那頂白色的如盔甲一樣大的冰球帽時,我總是看到他那張滿面通紅、孩子般的臉上發出盡興盡致的笑容。沒有什麼比體育運動和大自然能把他這個公司主管從曼哈頓辦公大廈中解放出來更美好的事了!在中央公園萬人攢動的鮑爾·薩門演唱會上,我們隨著歌手大聲地唱。我們在百老匯撒著漫天紙屑,歡迎從波斯灣勝利歸來的將軍和士兵。有時麥克也愛帶我去中央公園西邊的森林中騎馬,在84街馴馬站中有一張甘迺迪夫人賈桂琳七歲時在中央公園騎馬的照片,他說,像回到了慕尼克一樣。

  麥克對「Macy's」的感恩節遊行不感興趣,對萬聖節格林威治村萬人鬼怪遊行不感興趣,有時對總統每年度的國會演說也不感興趣。可是他卻非常喜歡Ted Koeppel的《NightLine》(《夜間新聞》)、喜歡ABC的Primary節目和芭芭拉·瓦爾特斯的20C20特訪專題。他特別注意每週日上午11點NBC的Mc—Langnlin的時勢辯論,以及McNeal—Lehrer主持的News Hour。我們常常邊看邊互相爭論。有時則凝神屏息地「陷入」新聞中去:如海灣戰爭的日日夜夜,直到宣佈全勝的最後一天,我們懸吊的心才落了下來。如布希總統提名的湯姆斯大法官遭到『性騷擾控告'的公開審理全過程;奧烈佛·諾斯的售伊朗武器公聽會;布希和杜卡基斯的總統辯論;羅馬尼亞的政變和齊奧賽斯庫從被捕到處死;柏林牆的倒塌到蘇聯8月政變流產;震驚全球的天安門廣場事件……新聞媒介在這時,實際上已經操縱了許多美國人日常生活中的每一顆細胞。每一次起伏跌宕都是令人驚心動魄。我唯一的遺憾是「水門事件」那會兒,我不在美國,無法在電視機前去親自體驗它的全部撲朔迷離又震撼心靈的全過程,無法親自聽到尼克森講的「I'm not a crook」(「我不是騙子」)這句精彩的話。

  所謂美國上流社會在某種意義上來講是對每一個人開放的。有些朋友問我,那些名人聚集的舞會或宴會,你是怎麼「打」進去的?我曾經採訪美國新聞電視界「女皇」芭芭拉·瓦爾特斯,也曾與白宮的貴客、風靡全球的歌星約翰·丹佛暢快地交談,這都是因為美國太「開放」了。如曼哈頓名流常愛去聽音樂的林肯中心,你只要打個電話問一下,他們就會寄來一大套每年各季度的古典音樂、大都會歌劇、紐約芭蕾的套票,並且包括年終的大型聖誕舞會。

  這些票子當然是要花錢買的,但並不是很昂貴。另外如布希總統競選連任的晚宴,也是大張旗鼓地四處貼出每券1000美元的廣告。你買下一券,換上漂亮的晚禮服,你就是總統的貴客了。好萊塢明星伊莉莎白·泰勒舉行的慈善舞會,是2000——2500美元一張票,你可以看到麥克·傑克遜的演唱,你可以和隨便什麼名流翩翩起舞。這些資金所得全部用來贊助愛滋病研究及救護被愛滋病毒感染的婦女和兒童。另外如各種各樣的頒獎典禮,如葛萊美獎、奧斯卡獎、普力茲新聞獎、商界風雲人物獎等等,這些都是要通過圈內的朋友介紹才能邁進的。我的曼哈頓的客戶們常帶我到紐約商界社交的各種聚會中去,我不無驚訝地發現有些石油商、地產商、股票商竟是由演員、記者、教授出身!整個社會都是流動著的水,越是大膽地衝破羈絆追求自由的人,越是能獲得最大的成功。

  麥克和我是不同的,他非常討厭社交。他認為最美的時候就是和我在大自然的懷抱之中,就像現在這樣跋涉在大峽谷中一樣。大峽谷的雄壯和靜穆無聲已經完全蕩滌了我們心中的塵世痕跡,遠遠近近那些大紅大紫的懸崖峭壁和群山,望不見底的深谷,廣袤的四周被巨大的仙人掌和有芒刺的瘦果包圍著的沙漠,以及從大峽谷托羅威峰往下俯視的科羅拉多河下游。這一切都使我們迷戀得如癡如狂。麥克突然指了指前方說:「看,我們已經到了印地安人居住區了!……那就是哈瓦蘇白印地安人村落!」

  遠遠望去,只見峭壁聳峙之間有一塊峽地綠田如茵,中間一條小河波光瀲灩。我們興奮地快步向那片「有人的地方」沖過去。哈瓦蘇白在印地安語中是「碧波河岸的人們」的意思。峽谷邊沿上的岩石遺跡表明,大峽谷在16世紀被西班牙人發現之前,早已有印地安人居住。我對美國印地安土著居民一直抱有極大的興趣。小時候看《格蘭特船長的兒女》時,就對書中不時出現的「當地土人」既迷惑又好奇。到了美國後才知道印地安人是如何被白人殺戮滅絕、趕出家園的。最近獲得八項奧斯卡金像獎的影片《與狼共舞》就是以一個美國士兵的眼光敘述了這樣一個血腥殘忍、弱肉強食的悲慘故事。編導和主演凱文·柯斯納講:把印地安人的命運再次重現在舞臺上,為的是重新審視美國人的價值觀。如今,美國人已經為印地安人處處豎起雕像,並建立了美國印地安藝術學院。

  我和麥克來到哈瓦蘇白村落時,那裡正在舉行騎馬競技比賽,只見三四十名頭插羽翎、背披羽飾氈風的印地安男子策馬賓士,用利箭射擊在前面狂奔的一大群野生犛牛。一股強悍的野風伴著馬蹄和牛蹄聲在眼前刮過,令人心襟震盪得透不過氣來!「好幸運啊!你還活著!」我心裡對每一個騎馬的印地安人說。當野牛倒地、鮮血流淌時,印地安人又奏起了勝利凱旋的樂曲。部落寨子中的男女村民們用竹制的樂器和金屬牛皮手鼓敲打起動人的音樂。我簡直難以想像竟有這麼優美並且充滿與自然、與野生搏鬥力量的樂曲!整個旋律中充滿金屬般的碰撞和短笛的尖鳴聲。我聽著聽著不禁流下感動的眼淚……

  我們不懂印地安語,只好打著手勢和他們說話,他們那堆滿刀刻般皺紋的褐紫色的臉膛上浮現著憨厚的微笑。他們舉著鐵叉,請每一個遠道而來的人吃一塊他們剛剛獵獲的烤牛肉,焦糊的氣味和野牛肉的噴香彌漫在這個人跡罕至的村落。他們不要遊人的一分錢,他們只想把那一份大自然的饋贈和大自然的風情慷慨地與每一個來到這印地安土著峽地的人分享。

  離開了哈瓦蘇白村落,我們又跋涉了幾小時,根據地圖來到了印地安人花拉白部落。自大峽谷南沿望去,碧黛深淵,盡收眼底。只見科羅拉多河盤旋奔騰於大峽谷之中,瀉入西端米德湖,流勢放緩,水面如鏡。19世紀鮑威爾少校所率領的第一支探險隊中三名隊員認為順河而下尋找峽谷盡頭已無希望,即在這裡棄船登岸,卻死于復仇的印地安人手中。鮑威爾少校則堅信不久即可下到峽谷盡頭,而堅持下行。果然不出所料,探險隊迅速通過大沖刷崖,而到達開闊的亞利桑那平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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