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海外故事 > 曼哈頓的中國女人 | 上頁 下頁 | |
九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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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微露,他腳步越來越慢,二毛子女孩也早已從他的肩頭爬下,兩人手拉著手地一起朝蘇聯方向跑。連裡早已被驚動,荷槍實彈來追趕他們的人越跑越近,還不時傳來獵犬的狂叫聲。冰河太寬,眼看著跑不到冰河那邊——那裡有一座像剪影似的在晨曦中若隱若現的蘇聯哨所小屋。他們就要束手被擒了,大劉突然拉著女孩換了個方向,朝著冰河中央那個砸了個大洞用來捕魚的冰窟奔去! 就在子彈在他們耳邊嗖嗖作響的一瞬間,大劉緊緊地擁抱自己心愛的女孩跳進了無底的冰窟。 當那兩具屍體被抬到師部醫院那天,正好我值班。團裡要我開一張「死亡證明」,我覺得提不起筆來,我心中有一種窒息的感覺。從山民們告訴我的故事中,我仿佛看到那個長著一頭秀美的長髮、眼睛又大又亮的姑娘,和大劉站在一棵白樺樹下,斜射進森林的陽光照射著他們那兩張洋溢著青春活力的、美好的臉龐…… 在這篇論文中我提出了一個觀點:殺人不僅可以出於恨,也可以出於愛。如果大劉僅僅自己跳入冰河,而將那女孩的生命留下,那麼幾年之後,女孩的命運也許會完全改變。我還舉例說,美國有不少失業者自殺時,連同自己的妻子兒女一起下手,也是殺人者在絕望後,出於愛的同例。 我的問題是:是誰造就了殺人兇手? 《破碎的晨曦》中的女主人公是我在北大荒當醫生時的一名病人,她患有嚴重的神經官能症,也就是通常所說的神經病。她是上海知識青年,長得非常美,身材纖細,一雙漆黑的杏眼,一頭黑緞子般柔軟的、閃著光澤的長髮,皮膚光滑白嫩。如果她不是得了這種病,可以說是一副標準的上海小姐模樣。這樣的女孩如果走在淮海路或者南京路上,人們一定會回過頭來多看她幾眼。她是被屯子裡的人連綁帶押地架到我的內科辦公室的,她得的是狂躁型精神病。當屯子裡的人將她「鬆綁」後,她一把抓起我辦公桌上的聽診器,連聲大叫著:「我從小就想當醫生!我從小就想當醫生!」 陪她來的老鄉對我說:「她的藥吃完了,症狀一點不見好,能不能住院治療?」這時,只見她兩道細眉劇烈地一抖,眼睛驚惶地瞪著,大叫道:「我不是精神病!我不是精神病!不要聽他們胡說!」 在我給她檢查的過程中,她有時全身顫抖,驚駭不已,並且拳打腳踢地對觸及她身體的聽診器進行激烈反抗。有時又出現迥然不同的神情,如同一個怯生生的、文靜的小女孩,不勝嬌羞地對著我笑,甚至伸出一隻手不停地撫摸著我的肩膀。我看到一滴眼淚,從她的深色發黑的眼眶中滴落下來……她的病歷上有一個好聽的名字:陳一璃,27歲。也許命運註定了她像玻璃一樣光潔而易碎。她的故事,並不是一個美麗、漂亮,而又悲哀的童話…… 她到北大荒那年,和我一樣,18歲。七年之後,她在北大荒的風雪和飛沙中長成為一名亭亭玉立的大姑娘。那一年她被分配到畜牧連配種站放牛,和她一起工作的,是一位學過幾天獸醫的30歲的當地婦女,她早已結婚,但是一直沒有孩子。她丈夫在齊齊哈爾開車拉大木,戶口在兵團,每個月回來幾次。因此她對一璃特別友好熱情,常常從家裡帶幾個酸菜肉包給她吃,要不就是為她炒兩個香噴噴的蔥花蛋,這對長期離家孤身在外的上海女孩,無疑是精神上極大的安慰。她們倆整天談笑風生,一起揚鞭子放牛,成了工作上的好夥伴。 可是一璃放牛不到兩個月,事情就發生了。25歲的女孩,又長得那麼靈秀,本來心中就有一股騷動不寧的情欲,每次在天蒼蒼野茫茫的荒野中放牛,她都感到自己像置身在一部電影中。煙塵滾滾,近百頭牛在原野上互相衝撞,互相追逐,賓士著的無數隻前蹄揚起一陣陣撲人面的風塵,動了情的公牛昂起兩個前蹄,騎跨在被追逐得精疲力竭的母牛背上,隨著雄牛和雌牛生殖器官的交合,粘液滴落在地上,浸濕了一大片沾滿塵埃的土地。雄牛發出一聲聲震撼荒原的、盡興盡致的鳴吼…… 是那個30多歲的當地女人先勾引了她。有一天晚上下班後,她叫一璃到她的那幢紅磚砌成的小屋去,像往常一樣給她做了幾樣可口的飯菜,然後又燒了熱水,讓滿身風塵的上海姑娘舒舒服服地洗了個澡。當她從擋著澡盆的門簾後出來時,全身雪白耀眼的皮膚、美麗的身段和豐滿的胸乳,不禁使那位當地女人看呆了,一璃在處女羞澀的笑中慌忙拿起浴巾來遮掩自己的身體。由於天色已晚,當地女人勸她不要回連裡知青宿舍去了,反正早上起來還不是一樣去放牛? 當她爬上燒得暖烘烘的舒服的大炕上睡覺時,那女人拿出兩隻小瓶,她趴到一璃的肩頭,告訴那個女孩,她丈夫一年有八九個月不在她身邊,她常常用這兩樣東西攪和在一起製造潤滑劑來安慰自己。女孩子驚呆了,一時愣在那裡,當地女人更加湊近地,「你不要怕,人都是一樣的,人人都想要那個東西,沒有男人照樣也能快活!」接著,她把滿臉通紅、發呆發懵的一璃擺佈在大炕上,先是吻她的臉頰、嘴唇,然後開始用那樣東西來撫慰她。她緊張到了極點,後來一陣陣電擊般的感覺使她顫慄,使她麻醉。她哭了,淚珠隨著扭歪的臉淌下,一直流到那個女人伸來的兩隻雪白的、有力的手臂上。 這以後,這兩個被連裡的當地人叫著「放牛婆娘」的女人,白天,在原野上追打逐趕、吆喝著近百隻牛群,晚上就回到暖烘烘的大炕上相互撫愛。直到有一天清晨,那女人的丈夫突然從齊齊哈爾回到了家…… 那是一個和煦的春天。清晨,太陽還沒有完全升起,天邊湧著玫瑰色的晨曦。她的丈夫氣急敗壞地和一位男友敲著門。那位男友幾天前寫信告訴他,屯子裡很久就覺得他的老婆行跡不太正常,一到傍晚天黑時分,就有一個人影往她家鑽。當時連隊知青宿舍離老鄉宿舍很遠,猶如兩個世界,誰也不會想到那個人影就是陳一璃。 司機義憤填膺地推開房門沖進臥室,按下電燈開關,小屋裡頓時一片通明透亮。他怒吼道: 「你他媽的給我滾出來!你這狗養的!」 床上響起幾句含糊不清的囈語。 司機一把上前,掀翻了大炕上的毯子,眼前的一切立即使他呆若木雞,猶如一尊泥塑木雕。他本來是捉姦的,哪裡想到大炕上卻是兩張女人的面孔! 女人渾身哆嗦地緊貼著一璃,突然,她順手舉起炕頭上一隻烘乾的棉膠鞋,朝愣在那兒的丈夫猛地扔去: 「你這個老混蛋!你要把我們嚇死不成啊!……殺啊!你來殺吧!可不准碰她一根汗毛!……你一年到頭在外面喝西北風,你老婆找個人陪陪,拉拉話,免得像個木頭雞巴那樣地活著,就不成了?」她乾脆號啕大哭起來,一副哭天搶地的可憐模樣,搞得司機大漢直搔頭皮,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倒是邊上的男友說了話:「大嫂!小弟向你賠一千個不是!一萬個不是!……咱原來以為……以為是那事……嗯……別哭!別哭了!」那個男友一眼看到了一璃的身體,像一塑白玉一樣地光滑,只穿著一條薄薄的小背心和一條花三角褲杈。他想盡力不去看她,集中精力勸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的大嫂,但他的眼神還是不時落到一璃那如一尊玉雕女神似的身上,只見她雙手捂著臉,全身顫抖,不知道是在哭呢,還是感到驚恐不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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