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海外故事 > 綠卡——北京姑娘在紐約 | 上頁 下頁
七八


  「對不起。我們不收小費。」服務員禮貌地對她說。

  其實給小費的習慣,她來北京兩個月來,已經快忘掉了,可今天一收到美國打來的傳真,眼睛看著洋文似乎覺得自己又身在紐約才做出這種舉動。

  當服務員謝絕時,她才立即明白了這舉動不適合北京的習慣。

  「對不起,忘了,忘了。」說著她收回了錢。

  「您是從美國回來的吧?」服務員笑著問。

  她也笑著點點頭。為了補救剛才的冒失行為,她很客氣地為服務員打開了門。

  服務員站在原地沒有動,問了聲:「您要配額嗎?」

  「什麼?」

  「您要配額嗎?」

  鐵花的生意做的正是服裝生意,趙一岸和她也正在為此事天天發愁。「配額?你也懂進出口貿易?」

  「我有路子。」服務員說著,輕輕地把門關上,神神秘秘地小聲說:「不過,我這路子……您知道,這配額就是錢。住在飯店的客人,向我問這事的人多了,我連理都不理。前兩天有個老外,提著 一箱子的現金,全是嶄新的美鈔,拿出幾打兒,拍在我手上,我不要。您說為什麼?」

  「為什麼?」

  「為……跟您這麼說得了,因為我早就瞧出來您是美國回來的,又是咱北京人。咱北京人有便宜,幹嘛讓老外占著哇?您哪,這麼著,說個數兒,開個價兒,預付我個三五萬,我就給您跑去,弄來弄不來,您就看我的本事了。」

  「你真行?」

  「這條路我直通……,怎麼跟您說呢,說白了吧,北京市我平趟,全中國沒我辦不成的事……」

  「謝謝,我不需要配額。」鐵花說完,就客客氣氣地把他送出了門外,因為兩個月來,她也清楚一點了,趙一岸也曾多次提醒她,要嚴加防範這類侃爺,她也遇到過幾次。有 一位,甚至比他侃的還邪唬。說美國總統布希在京當大使時,常跟他一塊秘密下館子,要論起輩份來,布希好像是二哥。

  張力傳來的檔,確實相當緊急,公司三個部門的目前狀況向她一一作了彙報,並請示鐵花儘快做出處理決定。

  首先她介紹了紐約市由於地稅增加,故商業樓每月的帳目又在吃緊;二樓的房客破壞簽署的合約,改做非法的毒品生意,現已被警方查封。因此造成不僅房租不能按時回收,政府的罰款又是 一大筆,正在請律師打官司,律師費的開支也不是小數。

  吉米管的餐飲業由於今年經濟走向低谷而不景氣,自助餐的經營方式也報虧損。吉米建議先暫賣一家餐館,補交拖欠政府的稅款,以此來扭轉餐飲局面,請鐵花作出決定。

  服裝方面的應收賬款,一大部分還是爛掉了。目前,張力已托請收賬公司自行處理。新的二十件樣品已趕制完成,要不要及時推向市場,也請鐵花作出決擇。

  急件的最後幾行宇,是通知鐵花,大醜下週六抵達北京,鐵花有望可見上一面。不過張力還是催她不必等大醜了,快快回來處理紐約的事情為好。

  鐵花看完張力的彙報,心急如焚。北京的合資還沒個頭緒,紐約生意又出現了危機,目前的情況,真是騎虎難下。可是,她從電視及報紙上看到,大陸大批合資企業如雨後春筍般地興起,想要扭轉當前紐約生意的不順,在京興辦企業應說是條出路。

  想來想去,她仍然堅信自己的想法。北京畢竟是自已成長的地方,儘管十幾年的隔絕,她還是熟悉環境的;儘管人們的思維方式和經營方式不同,但她相信,早晚還是能找出 一條可行的途徑的。

  不過,她還是要及時趕回紐約,不儘快解決好那裡的事情,北京的事情也會亂了陣腳。

  北京的事,她請趙一岸繼續進行下去。自己決定下周返回紐約,機票訂在周日。因為局六大醜到達北京。她想,此次無論如何也得和他見上一面。在她內心深處,這趟回北京, 一是辦合資,二是要見大醜,把事情談開,兩件事幾乎是同等重要。

  離周日回紐約還有幾天。鐵花吃過晚飯,走出了中國大飯店。沒走多遠,斜對面處出現了一幅巨大的霓虹燈,紅紅綠綠的閃著幾個大宇「卡拉oK」。

  這種起源於日本,又在臺灣發揚光大的娛樂活動,在紐約是見不著的。美國人覺得這種玩藝兒不夠刺激,他們有他們的玩兒法。年輕人有DISCO和各種古怪的PARTY(派對);中年人有各種酒吧和懼樂部;老年人喜歡旅遊和狂賭,這樣美國人才覺得夠勁。

  因此,不管日本人有多麼遠見高明的商業頭腦,有多麼精明的推銷本領,這「卡拉oK」還是與美國絕緣,打不進市場。

  她走進建國飯店的舞廳,坐到一張檯子上,要了杯橙什。

  一位手持話筒,擺動雙腿的小夥子,陶醉在「愛才會贏」的臺灣歌曲裡。

  台語,鐵花雖不會說,但也不生疏。因為她生產服裝的車間裡,來自臺灣的工人大部份都會哼哼幾句,車間答錄機裡經常放的也都是這幾首流行歌。

  小夥子唱歌咬字准。感情又投入,唱完了最後一句,響起了一片掌聲。他桌上的幾位朋友向他伸出了大拇指,他得意地擺了一下手說:「咱哥們兒還有絕招兒,等會兒給你們用廣東話來段『迷人的香港夜』。」他 一口北京話。

  當舞廳上出現一位漂亮的姑娘,唱起了「上海灘」的主題歌時,人們都站起來跳起了四步舞。

  美國年輕人跳舞,不管別人,有的也不一定需要舞伴,自己跟自己叫勁,上了弦兒似的,不弄出一身臭汗,勢不甘休。

  而這裡的年輕人跳舞,似乎都很合乎規範,每一個舞步和姿勢都很講究,連臉面的表情,也好像有人要給他們拍照片似的。整個氣氛像是在表演,原來他們唱、跳,是要給別人看的。

  是的,東西方文化的差異,好像就在這點。一個是不顧他人,完全自我,一個是我自己受點累不要緊,周圍看的人要給點面子。

  沒錯,面子,是這個,是面子。

  昏暗中,她認出了一個人,是T&H服裝公司的一位工人,叫阿香,中年婦女。就在離她不遠的桌子上,她正操著臺灣口音的國語,眉飛色舞地大講特講美國服裝。

  鐵花本想上前打招呼,可一看她講得那麼起勁,全桌的親友聽得那麼入神,就打算等一會兒再說。

  「我們美國華僑,最講究穿,也講究吃,像我身上的這套衣服,」她指著鐵花工廠生產送給員工的節日禮品說:「這套衣服,少說也得五百美金,折成人民幣就是兩、三千,差不多是你們 一年賺的工資。」

  「要說起吃來,」阿香接下去說:「我請你們到這裡聽聽歌,算得了什麼?在美國,吃是最便宜的,我們講究假日到國外去旅遊,去吃世界上最好的山珍海味。」

  「您一個月賺多少錢?二嬸?」一個姑娘好奇地問。

  「這個,在美國是不能隨便打聽的,不過,我也可以告訴你一個大概,反正,我的工資,任新房、開汽車、到處玩玩是花不完的。」

  「哇——」,桌上的人們都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那你們老闆掙的就更多了吧?」

  「她?那怎麼清楚,她的生意多啦,賺的錢是數不過來的,鈔票都用機器點。聽說她還是你們北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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