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海外故事 > 綠卡——北京姑娘在紐約 | 上頁 下頁 | |
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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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停下手裡的活,向他招了招手,言下之意,不必排隊,可以優先。 楊易文搖了搖腦袋,表示還是按部就班。 輪到他時,鐵花笑著問:「您也來買糧食呀?」 「啊,管家嘛。」 鐵花替他稱好了面,又找了根繩兒幫他紮上了口。 「你的作業完成了嗎?」楊易文間。 鐵花不好意思地搖了搖頭。 「我家就在國務院宿舍,四單元二樓6號。明天是星期天,要是願意,你過來我可以幫幫你。」 星期天她起得很早,她想趁著涼快去趟楊老師家,因為下午她還得陪媽去趟菜市場。 上了二樓,敲了一下門,裡面立刻有了應聲。門一打開,楊易文一見是鐵花,就「歡迎,歡迎」地讓她進屋,國務院宿舍就是比居民樓強。她站在客廳中間看著楊易文家的陳設; 一套真皮沙發,雖然舊了點兒,但看上去仍很氣派,整牆的書架上擺滿了各種書,靠近窗口放著一張大寫字臺,檯子上亂七八糟地堆放著稿紙,一進門處,放著一個大穿衣鏡,鏡子上掛著 一個洋娃娃,大頭、大眼、修長的雙腿、長長的睫毛。 「它真好玩。」鐵花走上去,用手指擺弄了一下洋娃娃,洋娃娃左右擺動,跳起了芭蕾舞。 「喜歡嗎?喜歡就送給你。」 鐵花搖了搖頭。 「這麼多的房子,您一定是個大家庭吧?」她問。 「不,沒家庭。」 「那這房子……?」 「祖傳。」 「祖傳?」 「父母在世時,全是老牌政協委員,兒年前,經不住世間風浪,離開了人間。兄嫂支援三線又調離北京。眼下,就我一人留守空城。」 「就您一人?」 「倒也不是……」一聲「爸爸」,從裡屋伸出一個小腦袋。 「這是我的兒子,皮得很。小彪,叫阿姨。」 「爸,我要出去玩。」小彪一見來了客。就想鑽空子往外溜。 「去吧,別跑遠。」 小彪也就五六歲,得到了批准。撒開丫子跑出了門。 「他媽呢?」 「我就是。」 「……」「爸爸當然也是我,還算幸運,又當爸爸又當媽,不是每個男人都能有的機會。」 她明白了八九。 楊易文,今年34歲。父母在世時,社會地位不低,他自己也努力,擠進了名牌大學中文系,硬碰硬又留校當了講師,雖收人不高,月薪56元,可家裡並不指望他。 畢業不久,父親的同鄉給他介紹了一位歌舞團的演員,才貌出眾,又年輕他四歲。 兩人一見鍾情,風光地辦了婚事,又育有一子,生活還算美滿。 萬沒料到,一年前鬧出情變,女演員另有新歡,跟一位香港客商搞得火熱」她甩掉家小,南下私逃,不久提出離婚要求。 楊易文也有主意。電話不接,來信不復,你既無情,我也無義,說破大天,死活不離。 兩個月前,女演員又回心轉意,跑回北京,說是上當受騙了,悔恨當初不該對楊易文那麼絕情。 楊易文心軟屈就,把女演員接回家門,撫平傷口,既往不咎。 可女演員舊病復發,惡習不改,藉口晚上演出,晝夜不歸或幾日不見成了家常便飯,氣得楊易文肝腸斷裂,頓足捶胸,眼下又當爹來又當媽,實在是苦不堪言。 「您在寫小說?」鐵花指著桌子上的一堆稿紙間。 「談不上,打發時間,解解悶氣。」說著他又點上了一支煙,被煙熏黃的手指,像是曬乾了的玉米節兒,又黃又亮。 鐵花覺得氣悶,就站起身來,打開了電扇。電扇一吹,桌子上的稿紙隨著滿桌的塵土和煙灰,飄到了地上。她說了聲「對不起」就關上了電扇,走進廚房,找了塊抹布,幫他收拾起來。 「真不好意思,你初次來就……」「沒什麼,怪我,把您的稿紙砍亂了。」 「亂就亂去吧,反正也理不出個頭緒。」 從那以後,一到星期天,她鬼使神差地就跑到楊易文家,幫他整理家務啦,哄哄小彪啦,談談社會,談談人生,聊聊前途,佩侃寫作。 當時她沒什麼太明確的目的,只是想多學一點兒東西,找祝會能從那該死的糧店調出來,最好能當個教師或報社的編輯什麼的。當然要是能考上北大、清華就更好了。這 一天,她剛從楊易文家出來,正要下樓,對面5號的門開了,探出了黃自強的頭。「自強,你住這兒呀。」她嚇了一跳。 她想起來了,那天在糧店他說過;好象是這個號碼。 「你跟那『大麻杆兒'混個什麼,又酸又臭的文人,跟咱們不一路,當心點兒。」 「少胡說,他是我夜大的老師。」 「這個我知道,可他家那點爛事我更清楚,少往裡摻合,不值當。」 「你少犯渾。」 「我犯渾?不信咱走著瞧!」 「你管不著。」 「我告訴你媽去!」 「你敢。」說完,她跑出了樓。 有些事,特別是這類事,你就是瞞不住,沒多久她爸媽就知道了。 老倆口一聽就氣炸了肺。 「什麼?三十好幾,有婦之夫,他做夢廠老頭子一下子跳了起來。 「鐵花呀鐵花,你可別犯糊塗哇。」老婆子也哭喪著來回走動。 「鐵花哪,她人哪?」 「不是你逼著她去夜犬嘛!」 「不許她再去啦!」 「要不是你叫她去夜大,也闖不出這事來。」 「等她回來,瞧我怎麼罵她。」 老倆口看了看桌上的座鐘。 11點整。 此時鐵花和楊易文正站在國務院宿舍的大門口。 她仰著臉,認真地聽楊易文的佩談。昏暗的路燈,照在她的臉上,顯得那麼柔和、溫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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