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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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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候車室,思文說:「啊呀,你回來了。剛才兩個人過來問我要不要住宿,嚇得我!」我說:「還有這麼多人啊,怕什麼!」又告訴她剛才遇見妓女的事。她說:「第一天來就走桃花運了,以後日子還長呢,這麼浪漫的城市。」我說:「一開口就是酸的,酸不溜溜醋罎子。」她說:「我醋罎子!以為自己是個什麼人呢。我倒希望自己有這種情緒。」我說:「我又自作多情了,好慚愧。我真是不要臉,我太不要臉了,我為什麼這麼不要臉呢。」我又虛張聲勢打自己的臉說:「看你還不要臉!打這張不要臉的臉!」她笑一聲,不說話。我想:「現在有機會就來兩下子,看起來離婚真的是無所謂了。」 思文側了身子去打瞌睡,我把箱子移到腳邊並排放了,腿分開用腳尖夾了,閉了眼想瞌睡一下,但總是剛一迷糊了又驚醒過來。過一會就有夜行客車進站出站,來往的人行色匆匆。我無聊地盯著那些出出進進的人,揣想他們在這半夜行車是怎麼回事。思文不時地醒來換一種姿式,又後悔沒有在附近找一家旅館住一夜。她說:「也就是跟了你,受這樣的罪,一錯再錯。」 我笑著說:「跟個有錢的這些錯都沒有了。」她氣了說;「你想這樣說,那也可以這樣說。」我不再說什麼,閉了眼假裝打瞌睡。一個老年的黑人婦女來討錢,我給了她一塊錢示意她離開。她接了錢又去別人跟前去討,總沒人理她。我擔心她又會過來碰醒思文,但她蹣跚著出門去了。我怕行李被人提了去,打著哈欠又不敢睡,就把別人丟在座位上的SUN(太陽報)拿過來看,找到Rent 那一欄,看到一間房都是四、五百塊錢一個月,嚇得心驚肉跳。掙扎著熬到天亮,我到門外手推車上買兩份熱狗,兩人吃了。思文說:「這些東西吃了一天,胃都要翻過來了。」我說:「中午還吃不到飯我們去餐館吃飯,到加拿大我還沒吃過餐館。」她說:「你天天吃餐館。」我一笑說:「倒也是的。」又說:「我查地圖了,這裡離多大不遠,我跑過去問問聯誼會在哪裡。近了拖車過去,遠了叫部車。」她說:「慢點,趙教授給我一個牧師的電話,昨天沒打通。這個彭牧師他自己也不認識。」她到投幣電話機那邊打了電話,回來說:「到門口去等,馬上來了。」我說:「這教會的人真還仁仁義義的啊!」 不一會彭牧師開車來了,他太太坐在車裡。彭牧師一身西裝筆挺,幫我們把東西放到車後。車開動後,彭牧師問我們什麼時候到的,思文馬上說:「剛才到的。」牧師說:「聖約翰斯這麼早就有班機過來這邊?」他太太回過頭來問:「你們加入教會沒有?」我說:「沒有,中國教會少,聖約翰斯那邊華人少。」她問我們有沒有興趣,思文馬上說:「有興趣。」彭牧師說:「有興趣過幾天接你們去參加我們教會的青年團契。」思文很高興地說:「那好,我正想去。」車轉來轉去,問了半個小時才找到聯誼會,離多大很遠,到唐人街上去了。彭牧師要幫我們提行李上樓,我馬上攔了他,千謝萬謝說:「耽誤您太多了。」他遞了名片給我說:「房子找到了打個電話過來,過幾天接你們去教會看看。」上了樓我對思文說:「你要說有興趣,又多出來一件事。」她說:「沒興趣你去說去,你坐在人家車上呢。」 這是多大中國學生聯誼會租的一幢房子,住的都是過客,一人一天十塊錢。上上下下一天到晚吵吵嚷嚷,各種各樣的人在交流自己的經歷。在這裡實在難得住下去,便到外面買了《星島日報》找房子。兩天以後,我們搬到靠近唐人街中心的一條街道上去,住進二樓一間房中。房東是一對老年夫婦,很多年前從香港過來的。同樣一間房,比聖約翰斯貴了幾乎一倍,和那兩個老人討價還價半天,也沒能少一個錢。 這幢房子的二樓三樓都出租了,我們的隔壁是剛從美國德克薩斯州來的一對北京人,兩個月前聽說加拿大有移民機會,博士學位也不要了,電視機也送了人,連夜飛到紐約去辦來加拿大的旅遊簽證,正遇上美國國慶,加拿大駐紐約領事館不辦公,耽誤兩天。趕到多倫多,正好移民申請在前一天對美國學生關閉。說著這件事丈夫拍著腿連連嘆息。聽說我們的移民申請已經受理了,羡慕得不得了。太太說:「你們幸福了,你們幸福了。」經他們這麼一說,我才知道移民這事原來真有這麼神聖,說:「移民的癮我還沒有那麼重,要是能夠換名字,兩千加元賣給你們算了。」那丈夫眼珠鼓出來說:「不想移民?說笑話吧!兩千塊,二萬塊也便宜得跟撿的一樣。一張綠卡值得五萬加元呢。」 思文去多倫多大學註冊了,拿回來一張支票遞給我說:「存去。」我一看是兩千九百塊,嚇一跳說:「這麼多!」她說:「一個學期的,一年就發三張。」我說:「讀這個書比打工也不差多少了。」她說:「先別高興太早,把我們自己的支票開一張五百塊的交學費。」我拿了支票本給她說:「你自己開。」她扯了一張填了,說:「收進來就高興,開出去就象割你一塊肉似的。」我說:「學費割一刀,房租割一刀,兩千九百塊幾刀也就割完了。」 【四十】 我每天到街上買一份《星島日報》來看,找工作。看到那整版的聘人廣告,我心裡就很放心,這麼多機會總有一個要輪到我。好在我在龍──88了學了一點手藝,這使我有一點自信。每天我把可能的機會都作了標記,然後一處處打電話。不敢要求太高,錢比在紐芬蘭多點就行,累是不在乎的。多倫多市政府規定最低工資七加元一個小時,這在我看來已經不少。我還有個想法不敢告訴思文。到了多倫多,我覺得自己應該有更好的機會。多倫多有兩家中文報紙,《星島日報》和《世界日報》,每天都厚厚的幾十頁。我想以我的文字水準,到裡面去謀個編輯記者一類的差使應該還是有點希望。《星島日報》發行量大,卻是香港背景,我不懂廣東話,不敢問津。《世界日報》是臺灣背景,語言上沒有問題。我算計著得先寫幾篇稿子給《世界日報》,讓他們也認識認識我。 這天我在報上偶爾看到一條消息,有個臺灣畫家在唐人街大人物畫廊辦畫展,就跑去了。展室不大,就是一樓的客廳裝修成的。幾十幅國畫都標了價掛在牆上,也有上千元一幅的,也有幾十元一幅的。看畫展的人只有幾個,我來來回回轉了半天也沒見有人買。兩個人坐在那裡說話,聽了知道是畫廊老闆和畫家。畫家的臉色陰沉,抱怨多倫多的華人不懂藝術,又說去年自己在紐約辦畫展,畫多麼搶手。老闆說多倫多畫的生意不好做,所有的人都只知道賺錢,準備明年關閉了畫廊做別的生意去。美術方面的書我也看過幾本,模模糊糊都記不清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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