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和弟(47)_華嚴

四十七

　　兄：一點兒也沒錯！

　　弟：什麼人如此惡作劇呀！

　　兄：的確，惡作劇。先說你說我說了叔叔是謀害安老伯的兇手的話，接下去再說我說你說了叔叔是謀殺安老伯的兇手。

　　弟：你還是先聽到的，但是你卻沒來問我，也沒有對我發脾氣嘛。

　　兄：我當然不必那麼樣，因為我知道你是不會那麼說的。

　　弟：哦？真的？那麼真抱歉，輪到我頭上，我卻如此沉不住氣的相信別人的話了。

　　兄：不怪你，你一向對我坦誠萬分，我卻有很多話沒對你詳細說出來。

　　弟：到底是誰如此荒唐該死，昧盡良心的製造出如此對你我有這等重大殺傷力的謠言？

　　兄：那天叔叔把我呼喚到他的辦公室去，把我徹頭徹尾的痛責一番。他氣惱得結結巴巴的，好像牙齒都快把他的舌頭吃下大半截。某些話真使我傷心難過之至。好在我知道自己什麼話也沒說，如果我真說了什麼話，我起碼得自己躍出那十八層樓的視窗，才能補償自己所犯的罪過于萬一。

　　弟：唉，叔叔那番話真是極盡傷人刺人之能事，相信他是一稿兩用，念給我聽的時候嫺熟得多，已經並不結巴了。

　　兄：阿姨坐在靠窗的那把沙發椅上直抹淚……

　　弟：什麼？我媽也到叔叔辦公室去聽他審問你？

　　兄：阿姨說，她知道你最愛我，「沒到萬不得已」，「沒到維護家庭福利的最後關頭」，你是不會說出我說了叔叔那等話的。然後說叔叔是如何如何的一位我們艾家的「擎天柱」、「最重要的人物」和「一家人的福星」；問我可知道如果沒了他，我們一家人的日子又該怎麼過。這時臉孔脹成紫醬色的叔叔眼皮眨了眨，大顆大顆的淚水穿越過濃密的鬍子滴下來。然後……

　　弟：唉，老天爺，我不知道你所承受的那一場，還比我加工添料的加了如此動人的又一幕哩。

　　兄：下午在家裡，則是阿姨領導著我們爸爸審問我。這時話說得多的是阿姨，她的話和上午叔叔所說的那一篇可說大同小異，只是阿姨說得很堅定，很有頭緒和條理，比叔叔那一篇更完整也更有力量。

　　弟：你不認為稿子原是出自我母親的手筆吧？

　　兄：當然不是，阿姨只是對全盤事情看得比誰都清楚，都周密，叔叔和她沒得比。

　　弟：我媽每一次有什麼事情都多少透露一些給我知道。例如有關慧雨那小妮子的事，她是特別守口如瓶的；但是相隔若干時也會漏出頭呀尾的讓我聽。只是這一次對你的審問……

　　兄：阿姨卻連你也都沒有說？

　　弟：我沒想到爸爸也出場了，他老人家聽人說有人懷疑殺害安老伯的人是叔叔，可有什麼表情或者意見嗎？

　　兄：爸爸沒有話，一句話也沒說。一臉沉重嚴肅的表情。後來阿姨說爸爸困了，得讓他休息了，要我把他的輪椅推回房間去。我便把爸爸推回房，想扶他上床；但他告訴我他還不想睡覺，只想一個人安靜一會兒，要我走開。我正要走，他又把我叫住，問我是否真說了叔叔是兇手的話，又問我是聽誰這麼說的。

　　弟：對呀，哥，我現在也正是這麼想，當時是誰把這話告訴安羽衣的？

　　兄：我不知道，我沒問安羽衣，她也沒說。不是那時候我便說此話不可說，還因此和安羽衣爭吵一番，你記得嗎？

　　弟：我記得，所以你便照實告訴爸爸？

　　兄：沒有，我當然不能說話是安羽衣說的，我只說根本沒有那一回事。

　　弟：這件事……我說……叔叔那樣責問你，是什麼時候的事？

　　兄：已有好幾天了。

　　弟：好幾天？但是你一句話也沒對我說，臉上一絲兒不同的顏色也沒讓我看到！？

　　兄：我說過我相信你不會那樣說話的。

　　弟：你相信我不會那樣說話，現在我也相信你不會那樣說。但是就有人如此誣陷我們，你說這個人是誰？不會是安羽衣吧？

　　兄：當然不是安羽衣，第一，她那裡是那一種的人。其次……

　　弟：其次，她也一定不會一下子的說我說你說的，一下子又說你說我說的，你是這意思嗎？

　　兄：她一定不會。那天她把別人告訴她的這些話說給我們聽後還懊惱不已，認為她不該那等欠思考的把不該說的話說了出來。

　　弟：那麼你說是誰說了這番話？那人知道有人說了叔叔是殺害安老伯的兇手，他這消息來源又得自那裡？

　　兄：我不知道。只是，我知道一件事……

　　弟：一件什麼事？

　　兄：那個人那樣說話的目的是想離間你和我。

　　弟：離間你和我？你說是挑撥離間的目的？

　　兄：我自從有了你的協助，沉沒海底的冤情已經寸寸尺尺的升浮上來。也許我浮到水面的日子已經在望，所以便有一隻在暗中支配一切的手出來撥弄，要想把你和我中間的聯繫切斷。那麼……

　　弟：我懂了，他希望你我相鬥爭、相殘殺；然後，我們的合作終結，一切也就不了了之。但是你不相信那番謠言，他的計謀便無從得逞；於是又將此計用到我頭上。偏有我這笨蛋果然中計，差點兒和你大打出手……

　　兄：弟弟，不會，你我怎麼樣也不會大打出手的。即使你真的要打我，我不會生氣，也不會還手。

　　弟：哥，你……你真是太好了，你……

　　兄：我並不是「太好」，我只是瞭解你，同時徹底的瞭解一切。

　　弟：哥，但願我也能和你一樣的徹底瞭解一切，再也不至於落入他人所設的陷阱中……但是，哥，你說，那只手是誰的？是誰如此處心積慮的想陷害我們？……哥，如果我們抓著那只手，我們是不是就要達到真相的邊緣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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