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和弟(31)_華嚴

三十一

　　弟：怎麼沒道理？我媽把朱定美的坐位安排在我旁邊，看朱定美坐下我媽走開去，她便立刻過來坐在我們對面。好在我正愁和朱定美單獨相對沒話說，只是來攪局的人又是一個臭蛋，真不免仰天長歎命好苦。

　　兄：老天爺照顧你的呀，舞會開始，你不是第一個得到安羽衣的青睞，自動的過去邀你共舞嗎？安若山拿著照相機前後左右替人拍照，他對我說：你們的一張洗出來後，相信他可以拿去參加俊男美女影展比賽。

　　弟：你要知道安羽衣也是苦於無法擺脫朱定善。她如今已瞭解我的心意，我們曾互吐心聲，對朱氏兄妹的個性種種都覺得不能忍受。所以晚上她過來找我跳舞，是同病相憐的人自助助人的舉動。當然，當我和她跳完了舞，你可注意我媽的臉色沒有？我事實上心裡也十分難過，所謂心在滴血，我可能就有那種感覺。只是我媽不知道，她不知道我所書寫的幸福的定義和她所厘定的完全不一樣！

　　兄：晚上我們的叔叔看起來也心事重重的樣子。

　　弟：唔，你看他把頭髮養得長長的又燙了起來，留了一大圈圍繞著嘴色的絡須。好在他模樣兒算體面，不然給人的感覺就是舶來品的江洋大盜。

　　兄：爸告訴我嬸嬸打算年底回來，雖然麗雨和及雨姊弟無法一齊回來。有這事嗎？

　　弟：是的，這也許就是叔叔心事重重的原因。可憐的他，我媽說嬸嬸那情人移情別戀，嬸嬸在外國日子待不下去，這又想回來繼續吮吸咱們叔叔的鮮血了。

　　兄：智雨，我不相信嬸嬸是個吸血鬼。

　　弟：你有理由不相信？還是因為你不願意相信便不相信？

　　兄：我也相信嬸嬸不可能有什麼情人。

　　弟：我知道，因為你看到她的身體那麼壞。呃？

　　兄：晚上……

　　弟：晚上這一場宴會可說既多姿多采，又滄海桑田。告訴我你看了後感想如何？

　　兄：人遇著重大的打擊，說來也未嘗不是件好事，它使我對生命的看法和想法都換了一個角度。

　　弟：我知道，你現在眼睛看出去不管什麼顏色和花樣，都只是一片無色和空洞。

　　兄：想我十八歲以前的那些時日，我……

　　弟：你的世界何等絢爛光彩，幸福的中心點是安羽衣，你從她身上看到人間最可珍惜的一切。

　　兄：你要這麼說可以，那時候我的確心心念念都是她。

　　弟：現在你心裡已經沒有她了，不至於吧？

　　兄：晚上我注意，叔叔、朱世聰、關大夫、安伯母、我們的爸……尤其是我們的爸爸，我覺得……

　　弟：你可注意安羽衣看著你時候的目光？還有關芳、關華、和安羽紅……

　　兄：智雨，不管宴會裡或者宴會外，你我所注意的都不同：原因是你我不同世界。我是沉沒在深水底下的，而你是水面上自由自在、快快樂樂的人。

　　弟：不必這麼說了，哥，你不相信你浮到水面上來的日子不遠了？

　　§二十四

　　弟：哥，說些你和安羽衣當年相戀的事情給我聽。

　　兄：那……那是沒什麼好講的，你不是都知道了嗎？

　　弟：我知道的只是一些皮毛，畢竟那時候我還小。你已經自己承認，十八歲以前你心心念念都是她。不是嗎？

　　兄：……

　　弟：安老伯和安伯母都愛你，大媽去世，五歲的你由安伯母代為照顧。那就是說，你和安家姊妹自小在一起；感覺上就跟兄弟姊妹一樣。你是什麼時開始對安羽衣……

　　兄：我和她投緣，當然是很早時候開始的事。但我們兩個人都把這份感覺存在心底，不但外人不察覺。彼此間也都認為只是親手足一般的相親愛。

　　弟：那麼就應該有第一次啦，你們什麼時候向對方打開心扉。彼此互訴真情，從親手足的關係邁向情侶呢？

　　兄：我們小學和初高級中學都同一個學校，這些你早知道的。小學時期，安羽紅也和我們在一起；小學畢業她走了，留下我和安羽衣。

　　弟：安羽衣小學一年級，你小學四年級。接下去到你高中畢業，前後九年的時間，你們……

　　兄：那一天，我陪著她到汐止的一所啟明學校去，她是我們學校合唱團的主唱角色，和全團二十幾個同學，一齊到那兒唱歌給該校的學生聽……

　　弟：那是那一年的事？

　　兄：大約是……她初中二年級的時候。

　　弟：那麼你便是高中二年級啦。

　　兄：演唱會結束，女孩子們列隊上洗手間，安羽衣排在最後一名。同學們出了洗手間忙著隨隊而去。留下安羽衣，當她從洗手間出來，四望不見眾人蹤影。

　　弟：你在呀，你在等著她的，不是嗎？

　　兄：我們約好我在附近交誼廳門口等著她。其時天色已黑，她擔心校車開了去。大踏步地匆忙趕路；一不小心腳下踩個空，從好幾層石階上面滑下來。聽見她的叫喚聲，我趕了過去，見她坐在地面上，雙手護著足踝，痛得眼淚汪汪地流。

　　弟：好可憐喲。

　　兄：我先跑到學校大門口一看，我們的校車果然已經開走了。

　　弟：沒有人負責點個名嗎？人家安羽衣還是個台柱人物呀！八九成同學們相信你們兩個人有意撇下眾人單獨相處吧。

　　兄：安羽衣的足踝扭傷得非常嚴重，我想扶著她走路也沒有辦法，只好由我把她抱起，一路向著……

　　弟：說什麼「只好」？這豈不是好差事一樁？你個兒高，又強壯有力，剛好由你英雄用武一番。抱著安羽衣的感覺如何，天知、地知、你知我不知。我曾經問過你這問題，你一直不肯好好兒地回答我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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