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河天(28)_華嚴

二十八

　　第二天一早兩個人手攜著手在空氣清新的山道上走著。

　　「雨恩，你說事實上是你永遠爭不過我，事實證明像你這種『天和人都和你沒得爭的人』才永遠占上風，你承認我的話嗎？」

　　「綠恒，唉，你說你貪心、自私，因為你太看重和我在一起過的日子，你難道不知道，你能夠這樣，是我最盼望的？如果有人問我這後半生最大的願望是什麼，除了願和你日夕廝守以外還有別的企求嗎？但如果我使你認為……」

　　「唉，其實我這個人，何嘗不是常常矛盾？心裡一沮喪，什麼道理在腦子裡都行不通；平心靜氣的時候，我對你什麼都瞭解，什麼也沒得挑剔。我希望自己能夠永遠對你這樣，可是我又常常這樣的沮喪。」

　　「唉，不怪你，綠恒，你是對的，我對我自己……」

　　朱綠恒苦笑著搖搖頭：「不，雨恩，我不認為自己對，我也不希望自己是對的。」

　　§第十五章

　　夕陽落在西山下
　　烏鴉都回了家
　　為什麼還不見他
　　怎能叫人不牽掛……

　　「拜託，拜託，荷包，不要再唱了！」

　　校園裡的一棵大樹底下，楚荷尼邊哼著歌兒邊視若無睹的眼望著遙遠的天邊。蔡小咪手裡一份報紙，正在起勁的讀著一篇文章。楚荷尼這曲子她起碼聽了「幾千遍」，現在害得她一篇文章讀得不連氣，真是教她「要忍耐也不要再忍耐」了。

　　楚荷尼不理會，心裡想著那個抱著吉他的李傑斯。第二次去聽他的演唱會，是蔡小咪哥哥的學校，那間交誼廳裡，人也擠得滿滿的，她和蔡小咪只挨在那兒站牆角落。那三個人唱了「蘭花草」、「你儂我儂」、「往日情」和「恰似你的溫柔」等等的歌，真的無一不使她……唉……偷偷的心裡用了四個字：暗自銷魂。天哪，這才叫做戀愛！這樣的甜蜜，這樣的痛苦──他曉也不曉得世界上有我這個人存在哩──這樣的無助，這樣的不足為外人道……唉，蒼天哪！

　　我從小和他就青梅竹馬
　　一起長大……

　　蔡小咪瞪了楚荷尼一眼，開始大聲地念著報紙上那篇文章：「……『現在說習慣，人的習慣和人的一生有密切的關係，』唔，有道理：『還有人的性格』……」

　　他不來娶我
　　我也不出嫁
　　等候著他……

　　「唔，習慣和性格對人的影響實在很大。」蔡小咪放下報紙對楚荷尼說：「就拿我們班上那些人來說，阿娟動不動愛打人的屁股，打你的，打我的，打我們那一團十幾個人的。然後我們還她一招，大家笑得嘻嘻哈哈的，有一天……」

　　「這首歌雖然好聽，但是，什麼『他不來娶我，我也不出嫁……』簡直迂腐透了，結婚是兩個人百分之五十和百分之五十的一種合作關係。什麼對男人來說叫『娶』，女的嘛叫『嫁』；『娶進來』，『嫁出去』。真是豈有此理！」

　　蔡小咪又瞪了楚荷尼一眼繼續讀報：「人因為環境、背景等等不相同，所以也各有不同的習慣和行為，如果一下子的把他們放在一起過共同生活或者互有利害方面的關係，管保問題都來了……」

　　「當然我也不能夠怪這首歌，因為我們中國人……我應該說中國古代的臭男人，他們始作俑，接下去他們的臭後代『有志一同』，他們有意用這類字眼來坑我們女的，而他們這種惡毒的手段一施展，我們笨蛋女人便心甘情願的幾千幾百年的給坑下來了。」

　　「這個例子舉得很不錯。」蔡小咪忽然笑起來。

　　「什麼例子舉得不錯？」

　　「孫星戈這裡寫的呀，你要聽嗎？」

　　「小咪我幾萬年前就告訴你不要再提孫星戈那鬼，更不要再提他那鬼文章！」楚荷尼一手握拳在地面上重重的一敲，喔，地面上有塊什麼鬼東西，左手抱著右手，簡直疼死了。

　　「哈，天有眼！」蔡小咪大笑：「荷包，你有沒有想到，你這個人常常極端極端的蠻不講理？」

　　楚荷尼朝蔡小咪扮個鬼臉，邊哎喲哎喲的撫摸著自己的手。

　　「氣量太狹窄，太……自以為……自己了不起，對的都是自己，錯的都是別人，這樣子，很糟糕，相信不相信？」

　　楚荷尼烏溜溜的瞳眸圓睜著，握著拳頭作勢要打蔡小咪。

　　「打吧，打下來也不會很痛的。你過會兒就懊悔，我也不生你的氣。這是你的習慣和性格，我很清楚。所以我直到今天還是你的好朋友。」

　　「油嘴剃刀心的傢伙，哼！」楚荷尼說著笑起來。

　　「你知道嗎，你生孫星戈的氣，太沒有道理了。」

　　「他……他是個多管閒事的臭嘴巴和大嘴巴！」

　　「你自己呢？你自己說起話來嘴巴也並不小呀。」

　　「我憑什麼要客客氣氣的對待他那個臭嘴巴？」

　　「那麼你們兩個人半斤八兩，你說他他不生氣，他說你你就這樣……洩氣？」

　　楚荷尼不則聲。

　　「我認為他那個人相當不錯，你不理他，他前天打個電話給我，問你是不是還在生氣，還要我別讓你知道他打電話的事。」

　　「哼，要他假惺惺！」

　　「他還說他得痛下決心改他的壞習債，以為在說幽默，話又說得太多太過火了。」

　　「他還得痛下決心再改一項壞習慣：說過的話記住要算數。」

　　「人嘛，那有十全的嘛！」

　　「喂，」蔡小咪又說：「他說過些天要邀請我們還有他那個好朋友林和吉一齊去鼻頭角玩哩，有意思去沒有？」

　　「沒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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