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河天(17)_華嚴

十七

　　楚愛尼來到她婆婆居住的公寓，和母親住在一起的賀午南的姊姊賀午芳來應門。

　　「愛尼，媽在等你了。」

　　楚愛尼看了賀午芳一眼，這位大姊和賀午南的母親一樣的可敬可親，婚姻使她和她們成為最親近的人，如今仳離將連帶的結束她們的親屬關係，想了心裡不禁淒然。

　　小客廳裡賀老太太坐在長沙發的正中央，她約莫六十來歲，也許因為身體不好，情感上又曾經受過深的打擊，看起來比她實際的年齡衰老得多。

　　楚愛尼走近去，挨她身旁坐下來。老太太愛憐的眼色望著她，一手緊緊的抓著她的一隻手：「愛尼，我想你知道今天我要你來，想要和你說些什麼話。」

　　「媽的心意我知道，但是，媽……」

　　「我……我把一切情形仔細的想過，愛尼，你不要答應和午南離婚。」

　　「媽，這是很使午南為難的，他已經準備和段小姐結婚了。」

　　「唉，愛尼，這一回……你為什麼放下午南自己跑回臺灣來呢？」

　　「媽，我現在不妨向您報告，我不是……唉，我是看出來他和段曲音中間發生了情感，我才決定回來的。」

　　「哦，有這樣的事嗎？！」

　　「段曲音對午南的印象一向非常好，我生了病，在醫院裡的時候，他們的關係便密切起來。」

　　老太太歎了一口氣。坐在一旁的賀午芳也歎了一口氣：「愛尼，你是一個太容易相信別人的人，當時，這個段曲音，你怎麼可以讓她住在你們家裡呢？」

　　「大姊，她是我的同學，第一次出國，在國外舉目無親。她找上我，我沒有辦法拒絕她。」

　　「我懂你的意思，愛尼，想我當年，和你一樣吃盡這一類的虧。」老太太說。

　　「媽，你和愛尼都是沒有本領對人說出一個『不』字的人。人固然不應該沒有同情心，但同情應該有一個限度。某種情況下那些事可以做，那些事不能做，要有一個原則的。」賀午芳堅定的口吻說。

　　「大姊，我想這是午南本身的性格問題，他如果……」

　　「話固然這麼說，但是我以為機會占了很大的因素，如果他沒有那個機會……」

　　「大姊，我想這些現在不必多提了。」

　　「我說那女人壞，」老太太說：「她不應該勾引午南，或者是接受午南。」

　　賀午芳笑著眉一揚：「可能人家段曲音也是一個沒有辦法對別人說出一個『不』字的人呀。」

　　「什麼話？這個『不』和那個『不』性質既不同，意義也不一樣……而且，我相信八九成必定是那個女人引誘你的弟弟。」

　　「唉，媽，也別說誰引誘誰，戀愛是兩個人的事，一廂情願的話還有什麼戲好唱嘛！」

　　「戀愛，和一個有婦之夫談戀愛！」

　　「午南應該先知道自己不該再和別人談戀愛呀！」

　　「什麼話？人家午南是一個男人。」

　　「媽，你也同意男人有權利暢所欲為？那麼當年爸爸所作所為你也應該認為是理所當然的啦。」

　　老太太瞪了女兒一眼：「賀午芳，你飯吃得越多，變得越放肆了。」

　　「其實，」楚愛尼開口：「媽和大姊不必替我打抱不平，我心裡很同情午南的。你們知道，我開刀以後，就是……」

　　賀老太太和賀午芳一時沒說話，楚愛尼動了手術後病況一直很穩定，她的婆婆和大姑子差不多忘記她已經失去一隻乳房這回事了。

　　「愛尼，你也不必那麼想，」賀午芳先開口：「其實……」

　　「午南的個性媽和大姊一定知道，他即使遇上下雨天或者陰天都會覺得不安、不快樂。他怕生病，不願意進殯儀館，也怕進醫院看別的生病的人。」

　　「這是心理和情緒上欠成熟，才會有這等自私和幼稚的行徑。」賀午芳說。

　　「荒唐，他這樣子……也還真像你們的爹。」老太太搖搖頭。

　　「主要的，他實在年紀還輕。」楚愛尼歎了一口氣。

　　「年紀輕？也已經三十歲的人啦。」又是賀午芳。

　　三個人沉默了一下子，老太太開口：「不管怎樣，愛尼，答應我，不要和午南離婚。」

　　「媽，即使午南不開口，我也覺得還給他自由我心裡比較平安，何況他已經對我開口了。」

　　「不，愛尼，除非你另外有男朋友，否則我不能答應他這個要求。你說，你有另外的一個男朋友嗎？」

　　「媽！我甚至連這種念頭也不會有的。」

　　「好，那麼事情交給我，我立刻要午芳寫信給午南，他想離婚要先得到我的許可。一樣的，你如果想答應他也應該先得到我的同意。我們婆媳一場，這是我對你唯一的，可說是請求。你不會固執的想使我傷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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