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色橋(75)_華嚴

七十五

　　「哥哥！哥哥！」

　　「洛天！洛天！」

　　他們擁著上去，接扶著軟癱倒在地上的黃洛天。

　　＊＊＊

　　銅棺沉甸，葬下了穆長慈，葬下了黃洛天的心。

　　……

　　「你算是把握住機會的人了，是嗎長慈？」

　　「……你做人的路線怎麼畫？你生命的意義是什麼？為母親背負了擔子，在父親身旁偎依著像個小女孩。丈夫有情婦，趕著過去和她攀交情。忠孝節義，你擁有人間一切的美德！」

　　「從前的你早就失蹤了，我看到的現在的你，只是你父親給你的狡猾的容忍；和你母親給你的自私的蒙混。」

　　「你怎樣安排我們的孩子一生所變弄的把戲？讓他姓牛，是嗎？」

　　「多麼可憐的孩子，請牛正碩步你父親後塵捏死他也罷，空有我這個父親，和你這個母親。」

　　「多麼可怕的你，穆長慈！」

　　「你知道嗎？你的手法媲美穆立強，他掌握了次莉，人人以為他愛她，事實上他的手段比把她捏死更毒辣。你現在要求的是什麼？忠孝節義牛夫人？街頭的人稱讚你，巷尾的人歌頌你。何必把我敲倒在地上，難道不這樣不能夠顯出你這個牛門烈婦！」

　　……

　　默默無聲，穆長慈，她永遠默默無聲。是的，她何須解釋，何須答辯？

　　＊＊＊

　　嬰兒一聲啼哭，喚回他父親失落的神魂，黃次莉淚流不停，懷抱著她的小侄兒又是小甥兒。他試探的張開小眼睛，看看人間。黃洛天淚水落在嬰兒衣裳上，他的亮晶晶的瞳眸，看不清父親的容顏，也不知道父親心中的悲痛。啼甫定，咧唇笑了，笑亮了太陽，光輝徹透密雨。明紅，暗紫，空幻成色，色幻成空。……一霎時，銷匿了半天燦爛。藍天、白雲，藍天無意，白雲無心。藍天所以清明萬里，白雲所以來去自如。……

　　來時來，去時去，兜得了明月好花香滿袖？！

　　「哥哥，我們回去吧！」

　　黃洛天看一眼黃次莉。

　　是的，去便去，我們回去吧。

　　§後記：我讀七色橋

　　作者：凡夫

　　有人說，長篇小說是短篇小說放在顯微鏡底下所顯示的景象，短篇小說扯扯拉拉使之既長且闊，便成了一部長篇。所以許多人無法忍耐長篇小說，許多人看見那麼一厚冊便「怵目驚心」，許多人手執一本看頭閱尾，十幾頁當一頁翻過去也就已盡心力。但是，當你手捧華嚴的作品，你不能放棄一字一句，你會跟隨她的筆端鍥而不捨，隨著她的安排心感情動，或笑或淚。

　　我，沒有資格執筆書寫這麼一篇大文章，但是，誠如華嚴女士所說：「小說在文學界的地位好像歌唱之居音樂領域中。」我是一隻烏鴉，但聽得見金嗓子。我不會說故事，但我知道動人的敘述。我發抒了個人的心聲，但相信也發抒了許多人的心聲。

　　《智慧的燈》《生命的樂章》進而到了《七色橋》，華嚴的筆更發放了異彩。英文中國郵報五月十一日刊載：《七色橋》是華嚴女士積前兩部作品的寫作經驗所完成的極成功的佳作，是確實的話。

　　《七色橋》一開端便進入故事，若干人物出現有如抽了一根根鮮明的線頭，然後逐一拔續，首尾銜接。男女主角的戀愛為經，男主角尋妹為緯。巧妙編織，懸宕有力。精闢的對話，生動的描繪，綴以幽默感。每一角色各具性格，栩栩如生，呼之欲出。主題明確，蘊含哲理，民族意識，自然真切。人性的解剖，生命的真諦。伏筆技巧不見斧鑿，全書進展直到最後，每分每秒，緊扣住讀者的心弦。

　　民族意識為人所不可或缺的，就像為人子必須盡孝一樣。《七色橋》在在點出這要義，如：中國人，盤古開天，女媧補石！文化古國，軒轅子孫，瓜皮帽，紅背心，藍襖袍！剛毅不朽的是烏油油的長辮子，屍骨化盡也還是依然故我鳥油油。進作揖，退打扡。是，是，喳！喳！餐館，理髮廳，傭工介紹所，我們的大同世界這麼大！

　　何等有力，何等沉痛！

　　歸化變不了我，親愛的葛麗絲，我就是黑頭發黃皮膚，染了黑頭發，剝掉黃皮膚，抽了筋，換了骨，我還是十足而且道地的一個中國人！我不能使你相信長辮子代表不了中國精神，我至少有勇氣承認自己是個中國人，我的辦法難道是歸化？葛麗絲，如果你理智一如你美麗，你不致以為嫁給歸化的我是光榮的。

　　堅毅懇切，直搗人心。

　　為什麼兩個人在不可能相愛的情況下相愛了？華嚴不讓讀者指責她安排了「畸戀」卻先讓讀者著急此情此景為什麼女主角對男主角如此冷酷無情？！及至兩人結合，人同此心，人人處身這樣的境地都會這樣做，否則便違反人性，違反自然。這才是令人啟發深思的人性的問題，值得我們多加研討的。

　　華嚴以明暗手法分寫男女主角的性格，一貫明朗的描述塑造了黃洛天。暗流般一股潛力寫出了穆長慈，更有力，更深入，更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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