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色橋(4)_華嚴_學達書庫

四

　　「別急，我……我們就親嘴。」小洛天說著努起嘴巴，在小長慈頰上雞啄米般「滋」的一聲。

　　「笑話，這算什麼親嘴呀，學不乖的傻女婿！來，我表演給你看。」大表哥老鷹攫小雞，一把抓著小長慈，攔腰一抱，小長慈雙腳懸空，小紅嘴給封住，手腳亂劃，又驚又哭。

　　「大表哥去你的！」小洛天邊叫邊沖，腦袋頂著大表哥的腰眼。

　　「唉唷！」大表哥大叫一聲，松了小長慈；回過身來像只野牛，亂拳如雨，小洛天哭著跌倒地面上。

　　父親、母親、叔、伯、姨、舅、姑媽、表嬸；全都來了。父親審問案情，大表哥理直氣壯，振振有詞。倒楣的是小洛天，被判決禁閉樓上小閣房。

　　小閣房是天底下最可怕的地方，黑漆漆，陰森森，沒有人，又有鬼。肚子餓了，沒得吃，月餅啦，糖果啦，想著想著，口水和著淚水淌。午夜鐘敲過了，忽然聽見窸呀窣呀的聲音；來了，殭屍來了。殭屍，舅舅說的，綠面孔，紅眼睛，黑舌頭；直挺挺的一蹦一跳，指甲尖尖長長的像鋼叉，揮進小孩子肚皮，就往大嘴巴裡面送。越來越近了，怎麼辦？怎麼辦？哼，打吧，爸爸說過，男子漢大丈夫，是死是活都得光榮。哆哆嗦嗦摸著牆角落裡一把破掃帚，哆哆嗦嗦地握在手中；閉著眼，齒牙上下對打。那披頭散髮的顱兒如果出現，看准准就給砸下去。媽，媽呀，他心裡叫；汗水沿著眉頭流，鹹鹹的到了嘴裡。更近了，更近了！他張開半隻眼睛一瞄，迅速的前進兩步，破掃帚高高舉著。

　　「喂，洛天，快開窗。我要滑下去啦。」他拋了掃帚，把窗打開。好驚險，小長慈雙手攀著窗臺，媽呀，她沿著屋脊過來的。他接著她的手，好長慈，身手敏捷的腳下只一蹬，上來了。

　　月色裡，她背負洋娃娃樣背著一包什麼，吃的？！小洛天高興得跳起來。

　　「噓，」小長慈示意小洛天別作聲：「仔細黃老伯他們聽到了，他們都還沒睡，打麻將哩。」

　　「你怎麼可以不回家？」

　　「媽也在打麻將，我說困，黃伯母要我在你床上躺著，我趁沒有人注意，帶了這些爬上來。」

　　「你真好，長慈。」小洛天大嚼月餅：「幸虧我有你這麼一個新娘子，沒有你，我不活活餓死，也給殭屍吃了。」

　　「你救我的命，我當然也得救你的命，你大表哥的嘴巴可怕極了。」

　　「大表哥是壞蛋，我如果明天還活著，一定要報仇。」

　　「我幫你，我要咬他，抓他。」

　　「你太好了，謝謝你，我的新娘子。」

　　「你不要說謝謝，新娘子本來就是這麼用的。」

　　「這麼用！怎麼用呢？！」小洛天不懂。

　　「我媽說，新娘子要給新郎官準備早飯、午飯和晚飯。現在我準備了你的晚飯。」

　　「真的？！那太好了，我不必擔心明天早上沒得吃。哦，對了，大表哥告訴我新娘子身上有兩個大肉包子，你就留著那個明天給我當早餐好了，月餅太甜，我得換換口味。」

　　「什麼？我身上那裡還有什麼肉包子？我帶來的全給你了呀！」

　　「好吧，反正我已經飽了，你留著肉包子也不要緊。」

　　「我……我說，我真的沒有肉包子呀！」

　　「沒有就沒有，明天媽會來救我，不愁沒得吃的，你的肉包子留給毅表哥好了，我根本不稀罕。」

　　「你，真是的，不信你來搜查，看肉包子在那裡。」

　　「才不哩，你以為我那麼嘴饞？！」

　　「叫你搜查你就該搜查，咯，你找，自己找呀，肉包子在那裡？」

　　「唷，你身上怎麼包捆著這麼些層，粽子一樣的。」

　　「哼，我身上如果還有粽子，那才真的是妖怪了！」小長慈小嘴一撇，很不高興：「解呀，把扣子解開呀，這裡面毛線衣，背心的撳鈕在旁邊兒嘛，這兒，衛生衣打這兒拉，唉喲，你的手冰死我啦！」

　　「哼，大表哥又騙人，兩塊肉包子，半塊也沒有。唷，這是什麼？扭呀縮的幹麼嘛，誰想搔癢你來著？嗯，兩顆小豆粒，不希奇，我也有。」

　　「你這個人也是壞死了，明明知道你大表哥壞，還是聽他的話。」

　　「唔，」小洛天眼皮睜不開，「呵……哈……」打了一個呵欠。

　　「我媽說得對，男人吃飽了就是打呵欠。」

　　「吃飽了不打呵欠做什麼？」

　　「我們說說話兒，看看月亮。」

　　「這麼晚了你不想睡？」

　　「睡，和你男人一道睡？不怕有人說閒話？！」

　　「好吧，我們看……看……月亮……呵……哈……」他又是一個呵欠。月亮就是那麼圓圓的，實在沒什麼看頭。幸虧它會跑，一下子躲進黑雲裡；小洛天連忙閉上眼睛。

　　「糟糕，月亮給天狗吞了，奶媽說月亮給天狗吞了一定得叫它吐出來。」小長慈嚷。

　　「假使天狗已經把月亮吞下肚子裡面去了呢？」小洛天乜斜著眼。

　　「那就不好，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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