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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


  §第三十三章

  漫長的雨季過了。

  這晚,林雪意約雷予靖到家裡便飯,飯後三個人在客廳坐了一會兒,女傭端來咖啡,林雪意吩咐唐羽思陪雷予靖喝些咖啡,自己起立回房間休息。

  雷予靖端起咖啡,眼看其中嫋嫋而上的熱氣,遲疑了若干秒鐘,說:「羽思,我……我所做的錯誤的事是沒得解釋的,但是我有一些話,你……你能讓我有機會說給你聽嗎?」

  唐羽思不則聲。

  雷予靖把杯子放下:「我並不希望你原諒我,我知道自己是不可原諒的。我們間的一切石謙謙表姊最瞭解,相信她早把我看得一文不值。簡若仙是那樣的一個女人,石表姊會說我是受了報應。」他苦笑了一聲:「我自己……則……覺得……何其盲目、無知、愚蠢……我以為……」他打住了。

  唐羽思已經清楚他父親對他所施的壓力。更重要的一點,她一離開臺灣,便傳給他她已經和麥幼漢結婚的消息。他為什麼要造謠欺騙兒子?她想不出,可猜想的是他認為簡若仙樣樣好,她比不上。獨子獨媳,很多老人對此等家務事口說不管,心中總覺那是關係他們生死存亡的。她知道雷予靖不讓她知道他父親怎樣干涉他們之間的往來。同樣,她也不想告訴他,她之所以那麼快答應和史星南訂婚,也是受他父親一番話的刺激所促成。

  「我以為今生再也沒有機會向你說這……些……」雷予靖苦惱地搖搖頭:「我……我也不想……」他說到這裡,身上的呼叫器發出聲響了。他連忙從口袋中取出看了一眼,說:「是家裡掛來的。」

  唐羽思陪雷予靖走進林雪意的書房,看他坐好拿起電話聽筒撥著號碼,便想離開去。雷予靖連忙作個手勢請她勿走,她便在一張椅子上坐下來。電話通了,接聽的人是他的父親雷震宇。

  「爸爸,有什麼事嗎?」他問著,眼看桌旁豎立著的相框中兩幀照片,一時目不轉睛的凝注在上面。

  「你現在人在那裡?」那邊雷震宇急切地問。

  「有人不舒服了嗎?」雷予靖的目光從右側那七、八歲模樣的男童和五、六歲模樣的女童合攝的一幀,再度移到那四、五個月大小的嬰兒照片上。

  「我問你人在那裡呀?!」

  雷予靖遲疑了一下子:「史夫人家裡。」

  「史夫人家裡?!」對方吼了起來:「你什麼時候到底巴結上那家人了?」

  雷予靖不則聲,對方又叫著:「予靖,你為什麼不答話?你……你……我早告訴你我們不屑巴結有錢的人,你……你……又是唐羽思打電話把你找去的嗎?」

  「沒有,爸爸,羽思沒打電話給我。」他看了唐羽思一眼:「是我自己來的。」

  「你自己去?!為什麼?你是財迷心竅?或者……」

  雷予靖笑著:「錢財迷不了我的心竅,爸爸,我是一個醫生,什麼地方有病人,我便走到什麼地方去。」

  雷震宇又大聲地吼著:「不要說得這麼好聽!你最近越來越大膽,動不動對我狡辯、抬杠,我的話你都當作耳邊風,你……你這個不孝子……」

  「爸爸,你利用我的呼叫器找到我,目的是要讓我知道我是個不孝子嗎?」

  「我……我……晚上……你到史家去為什麼事先沒告訴我?」

  「史夫人是我的病人,我一向出來替人看病,都沒向你報告我到那位病家去呀。」

  「你又在狡辯啦!馬上給我回來你聽到了嗎?」

  「家裡有什事嗎?」

  「你多問什麼?我要你回來你就該回來,知道嗎?」

  「爸爸,我不是一個小孩子了,不要毫無理由的限制我的行動呀。」

  「你要理由?好呀,我可以給你一個:你再不回來你的父母親都要死光啦!」

  那邊雷震宇摔斷電話。雷予靖蹙著眉心噓了一口氣,把電話掛上了。

  唐羽思坐在一旁一切聽得清楚,雖然她聽不見雷震宇在那邊所說的話,但由雷予靖的答話中,可知對方說的是些什麼。

  「對不起,予靖,看來史夫人和我給你添了麻煩了。」

  「不,」雷予靖笑了笑:「我父親身體一向不怎麼好,這兩年血壓高,心臟也有毛病,脾氣也變得暴躁。他常常把我當小孩子看待,事實上他自己才像一個小孩子。」

  雷予靖從書桌旁立起身,眼睛又看著書桌上相框中那兩幀三個孩子的照片,伸手拿起相框貼近面前又注意地看,然後問:「羽思,照片上這三個小孩子是誰?」

  「這是史星南和他的妹妹史星珠,這邊這個嬰兒是四、五個月時候的史星南。」

  「哦?」

  唐羽思歎了一口氣:「史夫人真可憐,生了一男一女,眼看著他們在她前面死去。」

  雷予靖不說話,凝望著那照片又一會兒,用兩個指頭抽出相框中左邊的一張,翻過背面,上面兩行似電話號碼又不是的數字,分別為:四五〇一一一一,及一一〇一五一三。又一行:心印四個月零三天時攝。

  唐羽思有些兒詫異,眼看著雷予靖,問:「你對這張嬰兒的照片有特別的印象嗎?」

  雷予靖也呆楞著,隔了一會兒,說:「這……我只是……這嬰兒的模樣兒看起來……很……很可愛。你說他是四、五個月時候的史星南?」

  「是的。」唐羽思點點頭,眼看著那笑臉向人的小可愛,淚水又湧滿眼眶中。

  雷予靖把照片納回相框中,把它豎在原來的地方:「我得走了,再不走,可能我父親的電話又要掛來了。」他一手握著唐羽思的手:「我……唉,千言萬語,已經沒什麼好說。只……希望你自己好好兒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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