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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柔生活(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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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咬著唇對尚伊說:「為什麼。我已經結了婚。」 除了我以外。不一定是我。鋼琴師說。 如果是依莎貝,事情會不會一樣呢?但奴在高熱裡無法控制自己。 「你最理想的愛人既不是我也不是任何其它人,而是你母親。」天悅笑說。 而我不過是你的小弟弟,天悅說。 總是在下午,伊莎貝對但奴說:「我戀愛了。」 天悅讓但奴上她的公寓沒想到他從此不走。 結婚是否我們軟弱的心靈所能作最大的承諾呢? 一定是巴黎,但奴和天悅卻沒有在巴黎相遇。他們甚至互不認識。 天悅沒想到會再見到尚伊。她曾經天天在他家樓下等他。 天悅會赤裸上身站在窗前,推開窗。 但奴從來沒碰過依莎貝。他怎樣想像伊莎貝的肉體。 但奴為什麼要嚇天悅,說他自己交通意外死了。 他病好以後天悅便開始嘔吐。 我對你沒有什麼要求。你甚至會和女子有一個孩子,鋼琴師說。 那個下午的雨下得真大。 但奴說,我和你們一起去巴黎吧。 已經五年了,天悅的臉長了皺紋。 關於天悅的美麗,天悅說:「我從不美麗。你認錯人了。」 「你以為你是雅黛兒·雨果嗎?要是我我會入稟法庭告她滋擾,申請禁制令要她走。」尚伊說。 天悅追去巴黎。 但奴的母親是一個小小的影子,在他們床頭。 但奴的臉呈灰黑色。天悅做了寡婦會穿一件黑灰大衣,站在天橋下等但奴的鬼魂。 到底天悅的平胸膛(小男孩的平胸膛)在窗前裸露是否不忠呢? 但奴沒再見依莎貝。他夢到她,她和十幾年前一樣。 鋼琴師離開以後天悅便懷了孕。 巴黎是一個怎樣的城市呢?充滿失望與幻滅。 不不不,街伊。天悅掩上臉。我跟從前不一樣。 鋼琴師抬頭見到但奴,說,哦,你來了。 但奴頭昏腦脹。他從來沒對依莎貝說過他愛她。 家門掛了一件男裝雨衣。但奴不敢進門去。 天悅流了血,那一定是我的錯,但奴說。 但奴在天悅的公寓裡住下她的家便有了鮮花、熱水和報紙。 但奴握著他母親的手,給他母親買了桃花。 你需要的時候,總可以來找我,鋼琴師說。 尚伊不斷地要搬屋。在香港搬到巴黎,從巴黎又搬到布拉格。 我很疲倦,天悅說。我總會在你的身旁,但奴說。 癡情女子總沒有好下場,天悅可不想下半生都跌跌撞撞。 母親帶他去喝涼茶。但奴喝菊花茶她什麼都不喝。 但奴死了天悅就會從此睡在地上。 「有時我想吃掉你的心。用蒜茸焫,拌檸檬番茄。」天悅說。 但奴在拾地上的馬栗。依莎貝和她的情人喝黑咖啡。 天悅的心在巴黎。餘下的日子還有理性與節制。 是不是要做愛才叫出賣?臉對臉是不是出賣?想念是不是出賣?感動是不是出賣? 天悅伏在鏡前,眼淚一滴一滴地流下來。 這樣一來我就是不忠的丈夫了,但奴想。 結婚證書上什麼都沒有說,不過是兩個人的名字。 天悅的生命一片空白。她伏在但奴的背上睡覺。 小弟弟,你有一個小弟弟,但奴的母親說。 他們便養了一隻大周周狗。 那個下雨的下午。天悅獨自喝威士忌酒。 死是什麼意思?但奴只記得母親帶他走很遠很遠的山路。 依莎貝低頭多麼像羅撒蒂畫但丁心中的比雅翠斯,垂死時刻。 依莎貝比他高一個頭。 依莎貝說:「叫姊。」但奴說:「我長大了要養你。」 天悅鐵青著臉:「你為什麼要嚇我,我以為你真的死了。」 但奴或許只想報復。那一個下午的雨下得真是大。 依莎貝結婚的時候,但奴特地去做了一套禮服。 泥土是香的。他告訴母親泥土是香的母親便打他。 尚伊走了,留下了一件雨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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