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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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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謝謝王爺!」 等固爾圖一退了出去,多爾袞隨即吩咐額克親,掌握固爾圖在京的行蹤;尤其要偵查明白,豪格有沒有私函致濟爾哈朗? 到得第二天,額克親來覆命,固爾圖為人捎來的家信很多,但豪格並無私函致濟爾哈朗;不過屯齊卻有一封。 這似乎不足為奇的,論私,屯齊是濟爾哈朗的胞侄;論公,濟爾哈朗是鑲藍旗的旗主,而屯齊是鑲藍旗的固山額真,也就是漢語中的都統,掌管全旗的行政,與濟爾哈朗分同君臣,出征經過,當然該有報告。 「報捷的專差怎麼會派鑲藍旗的人?一定是豪格想聯絡鄭親王,派屯齊的副手來,是為了說話方便。」多爾袞又說「『吹簫不用竹』那幾句話,是不是豪格叫人編出來的,大成疑問,不過豪格的野心已經明顯了,『命大福大』天命所歸,百姓歸心。你想,他是想幹甚麼?尤其是要肅清全蜀,再請班師,可見志不在小。」 「莫非,」額克親說道:「莫非他還敢廢立。」 多爾袞想了一會說:「眼前還不會,也不敢。不過,他平了張獻忠,不能不承認,這是入國以來最大的武功。那時有人提議讓他來輔政,似乎沒有辦法不讓他上來。」 一上來,額克親心想,如果與同為輔政王的濟爾哈朗有了勾結,便是二對一,多爾袞眾寡不敵,顯落下風,這就是身敗名裂的開端。 於是他說:「他家老大,久已想給王爺效勞了;是不是我引他來見一見?」 所謂「他家老大」是指屯齊的大哥,此人的名字比屯齊多一個字,叫做屯齊喀,受封貝子。其父名喚圖倫,行四;也就是阿敏的胞弟,濟爾哈朗的胞兄。屯齊喀既是濟爾哈朗的胞侄,又是貝子,當然常會到鄭親王府去走動,托他去打聽豪格是否曾托囑固爾圖傳話,應該是能達成任務的。 但多爾袞卻有顧忌,因為他們到底是嫡親的叔侄,而且屯齊又受濟爾哈朗的重用,倘或有心告密或者言語不慎,為濟爾哈朗窺破底蘊,變成打草驚蛇,反而不妙。 多爾袞善於弄權,他的想法是:找機會打擊濟爾哈朗;屯齊喀兄弟一看胞叔失勢,為保持他們在鑲藍旗的地位,自然會靠攏來。 於是傳諭召見工部的參政濟席哈,是詢問在西城新建的鄭親王府的情形,從面積的大小高低問到內部的陳設,濟席哈幾於詞窮,但多爾袞終於問出了他想知道的東西。 * * * 「現在江南還瘡痍滿目;四川簡直是人間地獄;浙東、福建還沒有平定;湖廣亦在用兵,不論是軍費,還是賑濟,都要大把銀子花下去,如果親貴大臣,不能共體時艱,大局怎麼撐下去?」 對於攝政王多爾袞這番義正詞嚴的議論,內三院的大學士面面相覷,無從答話;因為知道他必有所指,但不知所指的是誰,不便貿然答話,所以都保持沉默。 「拿大內來說,也只修了三大殿;乾清宮剛動工。觀瞻所系的午門跟五鳳樓工款還沒有著落。可是,居然有親藩大興土木,試問應該不應該?」 這下大家都知道了,指的是鄭親王濟爾哈朗,一向依附多爾袞的內國史院大學士便即說道:「大不應該。以王爺勳業之隆,拿瑪噶拉廟作府邸,真正是盛德。」 旗人將前明幽禁英宗的崇質宮,稱為瑪噶拉廟;「崇質」二字顧名思義,可知簡陋,剛林的乘機恭維,就顯得多爾袞的話更有力量了。 「各位有空,不妨到西城二龍坑,看看新蓋的鄭親王府是多麼漂亮。」多爾袞又說:「再者,蓋得講究是一回事,踰制又是一回事,鄭親王府的陳設,有銅獅、銅龜、銅鶴,這該怎麼說?」 「銅龜、銅鶴,是大內的陳設。」仍舊是剛林發言,「王府雖可用獅子看門,不過只是石獅;最多也不過像鐵獅子胡同,前明皇親田宏遇的鐵獅。用銅獅自然是踰制。」 「主少國疑。鄭親王府的陳設,駭人聽聞,關係甚重,大家看,該怎麼辦?」說完,多爾袞便離開了內閣大堂。 很明白的,多爾袞要將鄭親王濟爾哈朗,安上一個「謀為不軌」的罪名。此事非同小可,沒有多數人的支持,誰也不敢貿然興此大獄;於是,在範文程的主持之下,召集六部承政公議處分:鄭親王造第踰制,罰銀五千兩,罷輔政。 奏上討取攝政王多爾袞的「令旨」,多爾袞提筆將「五」字改為「二」字,隨又說道:「鄭親王退出輔政,我不便一個人擅專。論功勳應該奏請以肅親王豪格輔政,可是他人在四川,軍務亦正在緊要關頭,這個職務未便久懸,請大家公議。」 議及此事,並不為難,而且意見相當接近;既論「功勳」則親王、郡王之中,功勳最高的便是英親王阿濟格與豫親王多鐸。 「咱們也不必再議,應該是英親王還是豫親王,恭候欽定吧!」 主持會議的範文程的辦法,也就是大家心裡的想法,所以都點頭默許,只有心直口快的內宏文院大學士甯完我說了一句:「反正是攝政王的一兄一弟,他們一家子的事,攝政王自己去選最好。」 攝政王表示公私兩難,要請示兩位皇太后——皇帝的嫡母與生母。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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