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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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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十天以後,江彬忽然告訴馮澤,取一千兩銀子送給趙之靜。馮澤心中有數,這一千兩銀子必是送「沒影兒」的。因此,找個機會,悄悄去告訴張永,話不多,只得幾句:「有個飛賊叫『沒影兒』,會到兵部盜匙,以假換真。然後江彬會鼓動萬歲爺深夜出城,讓喬宇尚書當場出彩!」 何謂「當場出彩」?馮澤雖匆匆忙忙,無法細說;可是,多想一想也就明白。張永不敢怠慢,即時去會喬宇,密告其事,囑咐喬宇好好防備。 「張公公,你請放心!」喬宇微笑答道,「我早有防備了!」 「怎麼?」張永大為詫異,「莫非你早就得到了消息?」 「不是!江彬有此打算,我不知道。不過,防備鑰匙被盜,是我早就想到了的。實不相瞞,掛在牆壁上的鑰匙,是個幌子。」 「幌子?」張永問道:「是假鑰匙?」 「是的。真鑰匙在典守者的口袋裡。」 「這可是萬無一失了!」張永欣慰地說;可是臉上的笑容,一現即逝,陷入沉思之中。 喬宇也持沉默,他們兩人是同樣的心思;這一次雖不至讓江彬得手,但一計不成,又生一計,長此糾纏騷擾,豈但不勝其煩,更恐防不勝防。萬一失手,關係不淺;因此,得怎麼樣想個法子,能讓江彬知難而退,死了那條心! 此一想法相同,但各人的做法卻不一樣。張永說道:「喬將軍,這『沒影兒』,並非有什麼三頭六臂,顧名思義,不過身手靈活,善於乘人之隙而已!凡事猝不及防;只要預先知道,就好辦了,你說是不是?」 「張公公見得極是,我也是這麼想。」 張永點點頭又說:「我在想,本來,我們在明處,人家在暗處,如今卻是主客易勢了,我們在暗處,人家在明處。喬將軍,你這裡,應該很有幾個高手吧?」 「張公公問的是哪一路人?」 「我是說,爬高竄低,武藝高強的高手。」 「不多,只有,」喬宇想了一下答說:「勉強可算有三個。」 「三個不夠!『伺候』不了『沒影兒』。我那裡有七個,撥三個過來,一共六人,裡裡外外埋伏好了,務必將『沒影兒』拿住,從他身上追究,把他們整套鬼把戲都抖露出來。讓皇上看看,那是怎麼樣一群狼心狗肺的東西。」 「張公公,此計怕沒有什麼效果。為什麼呢?」喬宇緊接著說,「因為這些江湖道上的人,都講義氣;一旦失手,必是什麼罪過,一肩擔承,決不肯供出實情。那一來,不過殺掉一個『沒影兒』,于江彬絲毫無損。張公公,這是我的拙見,你看如何?」 張永想了一會問說:「那麼,你有什麼高見?」 「我想,將計就計!」 「何謂『將計就計』?」張永問道:「莫非讓他來盜?」 「是!盜的是一串假鑰匙。」 「慢點!」張永憬然有悟,「等我想一想!」 他很有興味地去設想江彬盜得一串假鑰匙以後的情形,一步一步地推測,可是結果仍舊不能奈何江彬。 「喬將軍,我想不通,怎麼樣讓江彬出乖露醜。想來你另有好主意。」 「主意是有,成敗的關鍵,操之于張公公手中。」 「怎麼呢?」張永答說,「只要用得上我,請你儘管說。」 「第一,張公公,你能不能讓馮澤出面作證。」 「是證明江彬有盜匙的陰謀?」 「是的。」 「這,」張永躊躇了一會,「一定要他出面,當然也辦得到,不過有點可惜,安排馮澤在他身邊作內應,將來作興還有更大的用處。」 「是!是!」喬宇急忙答說,「此刻用馮澤是可惜了,既然如此,只好用另一計,我也做他一回小人。」 「此話怎講?」 「張公公自會明白。」喬宇笑道,「請稍待。」 他去取了一串鑰匙來,形狀、顏色,甚至拴鑰匙的特粗絲繩上,因為使用頻繁而生的垢膩,都與真的城門鑰匙相似;唯一不同的是,假鑰匙多一個齒,根本就插不進鎖眼。 「請張公公將這串鑰匙帶回去,交給馮澤,密密收好;到了那一天,請馮澤將這串鑰匙,投在江彬的箭壺裡。到時候就有好戲看了!」 「妙,妙!」張永拍著手說,「喬大人真是足智多謀。」 「張公公,且莫高興,事情能成與否,尚不知。第一,希望馮澤能辦得妥當縝密。」 「你放心,包在我身上。」張永拍拍胸,「這點小事,馮澤一定辦得到。」 「那麼,辦妥當了,臨時要給我一個暗號。」 「這更容易了。」張永想了一下,拱拱手說道:「喬大人,請仔細看清。」 喬宇一時茫然。看張永抱拳不放,才意會到那上面有花樣。細細再看,發覺異樣;一般人抱拳作揖,總是右手搭在左手上,而張永此時,卻是相反。 「左手在右手上?」 「是!這就是暗號,倘或如此,事便未諧!如果順順利利地辦妥當了,仍舊照正常的習慣。」 「是了!」 * * * 從這天起,張永一到晚上,便守在寢殿附近,說起來是親自「宿衛」,保護御駕;其實是為了江彬一出花樣,便好扈從。 約莫十天以後,二更時分,突然有小太監來報,皇帝急召,匆匆趕進寢殿,只見江彬已先在了。 「我要出城!」皇帝只這麼簡單地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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