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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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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件大事是段系的態度,雖說有遺令、有約法、有西南軍務院及在上海的國會議員支持;甚至段祺瑞的本心無他,但從龍的念頭,人人都有,段系將領肯不肯將個現成的寶座,拱手讓人?「小扇子」徐樹錚足智多謀,可能為了應付西南的壓力,暫時拿黎元洪來作個擋箭牌,一旦事成,另有異謀,亦未可知。 因此,黎元洪左右一班出身日本士官的策士,如哈漢章等人,四處活動,想挖出段系核心分子內心的想法——這個任務,主要的是落在一個被冷落已久的次長身上。 這位次長名叫蔣作賓,字雨岩,湖北應城人。光緒末年,湖北派出大批官費留學生,蔣作賓留學日本,出身士官第四期步科,同時也加入了革命黨。光緒三十四年學成回國,先在保定軍校任教;後來調陸軍部軍衡司,很快地升到司長;辛亥革命成功,黃克強擔任南京臨時政府陸軍部總長,邀蔣作賓做他的次長,頗為得力。 南北和議告成,段祺瑞當陸軍總長。一直到袁世凱稱帝,段祺瑞稱病,王士珍接替遺缺,蔣作賓始終是陸軍部次長。由於北洋軍權由袁世凱親自掌握,以「大元帥統率辦事處」為幕僚機構,陸軍部成了「冷衙」,次長亦成了「閑曹」。現在一下子由湖北人登上「大寶」,蔣作賓這個次長,也就一夜之間紅了起來,名聲不下於交通、外交的次長葉恭綽、曹汝霖了。 蔣作賓為人誠懇篤厚,段系雖不敢引他為同調,但彼此的私交不錯,多少也能打聽到一些內幕。段系核心及一部分北洋將領,確有推段或徐世昌的打算,只是約法上難以交待,所以還未有具體辦法。蔣作賓不敢怠慢,深夜打電話到東廠胡同,報告「外邊不穩」消息。 電話是接在為黎元洪拉著,陪在一起的張國淦手裡,雖只是語焉不詳的幾句隱語,在他卻已肚裡雪亮了。 將蔣作賓傳來的消息,報告了黎元洪。「黎菩薩」沉不住氣了。「你打個電話給段芝泉看,」他說,「問問對方,到底是怎麼回事?」 電話打到府學胡同段宅,說段總理在國務院,打到國務院,段祺瑞的隨從副官答說:「總理沒工夫聽電話。」 「我有要緊的事。」 對方說是請他等一下,擱下電話去請示,回來答覆:「如果有要緊事,總理請你當面來談。」 正當張國淦跟黎元洪在商量,見了段祺瑞,該如何措詞之時,哈漢章匆匆而來,也報告一個消息,是從張鎮芳那裡得來的。據哈漢章說,張鎮芳的話是:「老段反對黎總統繼任,是東海說服了他,才勉強發了這道遺令。這是我親眼得見,親耳得聞。」 既是親見親聞,還有什麼可疑?黎元洪顫巍巍地說:「幹若,你去,你告訴他,這個大總統我不要做。」 聽來像是氣話,其實是以退為進的絕好步驟,不等段系佈置就緒,有所行動,先「將」段一「軍」,反倒可以逼出他一句確確實實的話來。 於是張國淦趕到國務院,只見燈火通明,總理辦公室中,人頭攢動,都是些北洋將領。張國淦見此光景,認為傳來的消息,不盡是流言,心頭立刻很沉重了。 「幹若,來、來!」段祺瑞起身招呼,順手推開身後一扇小門,將張國淦延入密室談話。 「副總統要我來問問情形。」張國淦低沉的聲音說,「請總理給一句實話。」 「實話?」段祺瑞很堅定地答道,「我姓段的主張姓黎的出來,這話始終不變。無論出了什麼事,有我負責,跟姓黎的不相干。」 這話算是一個保證,但也是一個警告,要黎元洪做個現成大總統,諸事莫問。 張國渝心中有數,回去覆命,卻只說了前面的一句,此外什麼都不提。黎元洪自然大為高興,決定第二天上午十點鐘,在東廠胡同官邸就職。但是,國務院所擬的通電,卻有「黎公優柔寡斷,群小包圍,東海頗孚人望,然約法規定,當由副總統繼任」的話。這個通電如果發了出去,黎元洪的威信立刻就會掃地。 幸虧張國淦及時趕到,勸段祺瑞送人情就送個整的,何苦又做好人,又惹人不痛快,豈非不智?想想不錯,段祺瑞把那幾句話一筆勾銷,但府院不合的徵兆,卻很明顯地呈露了。 §二十七 大總統雖已就職,卻不能移駕公府,因為袁世凱的靈柩停在那裡,要等出殯以後,才能進駐。所以黎大總統,仍在東廠胡同私邸辦政事。 湖北籍而與黎元洪接近的政客,自然彈冠相慶。但段總理卻不甚理會黎大總統,調停南北,促請罷兵及取消獨立等等軍國大事,多由徐樹錚主持,擬撰電文,由國務院發出。所以黎菩薩除了與僚舊閒話袁世凱稱帝之時,所受的艱困委屈,以及今日之下「苦出頭」的安慰以外,無所事事。 但有一件事,是他可以做的,就是開啟石室金匱。做這件事,好比宋真宗駕崩後,將所謂「天書」殉葬一樣,根絕禍患,亦是要舉。因而接任的第二天,就派人通知國務院:大總統定于六月初九,也就是下一天的上午,蒞臨中南海「開匱」。 第二天上午九點鐘,黎元洪由隨從秘書黎澍、侍從副官唐中寅陪同,坐上剛剛接收來的黑色大禮車,由東廠胡同出發,越過紫禁城,直駛中南海,在居仁堂右面的豐澤園下車。 豐澤園是袁世凱的「大元帥統率辦事處」所在地。段系將領最討厭的就是這個變相的陸軍部,所以袁世凱一死,這個機構就等於裁撤了一樣。平日將星閃耀、門庭如市,此時門庭冷落,只有一個人在迎接,就是「三海指揮官」徐邦傑。 行過了禮,徐邦傑手一擺說:「大總統先請休息。」 「不必囉,就辦事吧!你帶路。」 「是!」 於是徐邦傑側身前行,繞道下卍字廊,只見一個小山坡上,矗立著一座一人多高,四四方方,全用青石迭成的大盒子,就是石室。走近了看,石室是單門,用一把極大的混金鎖鎖住,門上斜貼一張封條,雖用桐油油過,但風吹日曬雨淋,已只存殘片,雖有如無了。 「這是石室的鑰匙。」 黎元洪將鑰匙接在手裡,回頭喊道:「邵平!你陪我進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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