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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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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個想法,一直擺在心裏。興兵必不可免,而和總是要和的。既然和好,自然仍舊結親。二姊當然不會到塞外,然則不應該有個人替她嗎?」 林采到這時候才恍然大悟。內心的感覺異常複雜,既感動又佩服,且還不免自慚與不安。自慚的是思慮不如韓文來得細密,而不安的是怕一著錯,滿盤輸,誤了大事。 見此光景,韓文反倒安慰她說:「大姊、二姊的好意。我很感激。不過,皇上或許也可想到,可以留著我代二姊出塞,否則,我面奏皇上亦還來得及挽回。」 「但願如此,」林采激動地說:「三妹,我真沒有想到。你為昭君,用心如此之深,實在了不起!」 韓文強持地笑著,心裏充滿了一種自豪的感覺。本來一直是隨人擺佈,一忽兒是掖庭內子,一忽兒是甯胡長公主,一忽兒又回掖庭。女孩兒家嬌貴的身份,被折騰得不成樣子,如今可是要挺起脊粱來做自己的主了,料定終究仍會以甯胡長公主的身份和番,將來不管會吃多少苦,但叫青史留名,便不枉了這一生! ▼第二十二章 昭君的表啟送到禦書房時,皇帝正在召見石顯與陳湯,聽取軍事部署的報告。 「作戰計劃有兩案,」陳湯指著地圖說:「一案是大舉討伐,發兵二十萬共分五路進兵,此案,有利有弊。」 「慢慢!」皇帝打斷他的話問。 「且先說,分哪五路?」 「由北地、上郡、西河、朔方、五原分道並進。」 「這是掃穴犁庭,打算徹底降服呼韓邪敉平西域。」 「是!這就是利。」陳湯嚴肅地答說:「以堂堂之陣,正正之師,揚威域外,邊境可得數十年的安寧。此為武皇帝以來未有之大舉。」 「弊呢?」 「只恐過費民力。」 「這不是弊,只是窒礙,」皇帝說道:「且說另一案。」 「另一案是兵分兩路,奇正相生。」 「不!」石顯糾正他說:「是以奇為正,表面發兵的兩萬,按正規行軍,另遣精兵五千,由陳湯沿此山路出擊。」 「這就不對了!」皇帝大為搖頭:「這座山不是死谷嗎?」 「是!」陳湯解釋:「由這條路奇襲是表面的說法,臣等意料,這是呼韓邪讓毛延壽故意畫錯地圖,以便布下陷井。倘或信以為真,由這條路奇襲,呼韓邪必在谷中設兵埋伏,是師孫臏在馬陵道殺龐涓的故智。」 「不錯,然則你何以又明知故犯呢?」 「回奏皇上,臣到此處假裝中計,一面另外派兵抄後路,出其不意,直攻呼韓邪大營,必可得手。」 「很好,將錯就錯,奇中有奇,確是妙計。」 「皇上獎飾逾恒,臣惶恐不勝。」陳湯頓首說道:「這不是臣的矯飾之語,實在是從古以來,並無必勝之算。誠恐到期諸事不能湊手,臣雖身入險地,以死報國,但不能贖臣誤國之罪。」 皇帝從他的話中,體味出弦外有音,隨即問道:「你說到期怕諸事不能湊手,那麼,要怎麼樣你才能湊手呢?」 陳湯想了一下答說:「皇上怨臣冒昧妄陳之罪,方可暢所欲言。」 「沒有關係!你的忠勇智略,我瞭解得很,有話你儘管說好了。」皇帝又說:「你要諸事湊手,無非要我授予充分的職權,這一層,你不必顧慮,我早就預備這麼做了。」 「多謝皇上識臣遇忱。」陳湯看了石顯一眼,略有些躊躇地說:「不過事情很為難,臣當先鋒之任——」 「不!」皇上打斷他的話:「你掛帥印。」 「臣不能掛帥印!」陳湯脫口相答。 「為什麼?」 「主帥為三軍觀瞻所在,行動須受拘束。臣致勝在奇襲,行蹤不得為人所知。所以,不宜當主帥。」 「嗯,嗯,言之有理。」皇帝問道:「你看,誰可以掛帥?」 「臣不敢妄保。」陳湯又說:「但如主帥不明臣的策略,臣又不便明言,事到臨頭,只要有一點照顧不到,就會功敗垂成。」 「我懂你的意思了!你的想法不錯,這一計全靠滴水不漏,保密到家,才能成功。你的意思是希望有一個徹底瞭解全盤計劃的人掛帥?」 「是!皇上聖明!」陳湯答說:「臣正是此意。」說著又看了石顯一眼。 這是暗示,皇帝心領神會。看石顯似乎莫知莫覺,便暫不說破。只點點頭答道:「我自有道理。你再說還有什麼為難之處?」 「臣尚有難處,但願是無根的杞憂,臣怕發兵之前,皇太后有懿旨干預。」陳湯的臉色非常嚴肅:「若非謀定後動,而在命將出師之時,突生阻撓,則以呼韓邪在京城所布諜探之廣,必然窺破弱點,因而不逞之心大熾,真個興兵犯境,豈非自召其禍。」 這一說,皇帝與石顯都動容了!到底是大將,顧慮周到,看法深透。皇帝不由想起韓文的話,立即作了決定。 「有人亦曾想到這一層,不過利害關係,沒有陳湯說得透徹。辦法是有一個,原來我還在考慮,如今勢在必行了!」皇帝說道:「你們將發兵的日期決定下來,我可以算好日子,奉太后巡幸離宮,這樣就可以避免懿旨干預了。」 「發兵的日期須視長公主出塞的日期而定。」石顯躊躇說:「這一層尚須請旨。」 原來昭君和番一事,一變再變,連石顯都有點迷迷糊糊,說不出一個究竟。他只知道,皇帝最終的目的,是要迫使呼韓邪自動讓步,不再堅持昭君下嫁,而表面上只是一句話,明年春天送親。究竟是不是真的遣送,等陳湯一戰成功,昭君中途折回,還是李代桃僵,由韓文冒充公主,或者根本不送,只以兵戎相見?都還須討得皇帝口中一句確實的話。 在皇帝,卻被石顯的話所提醒,想起韓文的建議,「有人獻計,不妨暗遣精兵,以送親為名,到了地方,打他個措手不及。」皇帝問道:「你們以為這個想法如何?」 「似乎有欠光明正大。」石顯答說。 「陳湯呢?」 陳湯的表情,與石顯正好相反。石顯是覺得這種想法,未免可笑,而陳湯一無笑容,是認真在想的神氣。 「容臣考慮以後,另行回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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