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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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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備一份請柬,請你帶回去。單于如果不再為此事介懷,明天中午請過來一敘。否則,我亦不便勉強。」 「是,是!我一定勸單于接受石公的好意。」 「拜託,拜託。」石顯又說:「胡將軍,你我所談,乃是兩國的大事,不可使閒人與聞。」 胡裏圖心中明白,這是暗指毛延壽而言。當即很誠懇地表示遵從。然後敘些閒話,喝得醉醺醺地盡興告辭。 石顯有他的一番打算。第一,不能失和。第二,非要抓毛延壽回來不可。如今已經證實,毛延壽匿居在賓館之中,料他不敢越雷池一步,就不妨從容處置,反正只要將呼韓邪敷衍好了,一定可以將這個犯人抓回來,至於甯胡長公主究竟是真昭君還是假昭君,要看情形再說。是真昭君當然最好,否則只好見機行事。此時無法預定。 打算得好好地,不想石敢當操切從事——他一直監視著賓館,只為有呼韓邪在,不敢擅闖。這天中午,呼韓邪帶著胡裏圖相府赴宴,是個極好的機會,石敢當與田岳化裝為泥水匠與木工,一共去了五個人,托詞修理房屋,居然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 一到客廳,發現了證據,有一幅尚未完成的呼韓邪畫像,當然是毛延壽的手筆。於是大肆搜索,在茅房裏把毛延壽抓了出來。 「石大爺、石大爺!咱們老交情……」 「誰與你老交情?」石敢當喝道:「你胡扯!」 「是,是,我不敢高攀。石大爺,你老最講義氣。」 「什麼義氣!你這種狼心狗肺的東西,還配講義氣?」 「是!」毛延壽伸出手來,左右開弓地打自己的嘴吧,打一下、罵一聲:「我不忠、不孝、不仁、不義、該打!」打完了又在身上亂掏亂摸地取出來一副耳環:「喏、喏,石大爺,這個,我的孝敬。」 「你們看看,」石敢當向田岳說道:「這小子,到這時候還敢挖苦我,笑我是娘兒們。」 毛延壽自己也發覺了,趕緊惶恐地掩飾:「不,不,這是孝敬石大奶奶的。」他又亂掏亂摸:「我還有,我還有!只求饒我一條狗命。」 「你跟相爺說去!他肯饒你,你就有命了。」石敢當吩咐從人:「把他的耳環收起來。行賄有據,罪加一等。」 於是半拖半拉地將毛延壽帶走,暫送京兆衙門寄押。到晚來呼韓邪回賓館一看,勃然大怒,即時要興問罪之師。 「氣死我了!」呼韓邪一面大口喘氣,一面勁捶著胸脯說:「我從來都沒有受過這種氣,非找姓石的算賬不可!」 胡裏圖還在解釋,石顯卻趕了來了。他已接得報告,知道這件事做得大錯特錯,將石敢當狠狠罵了一頓,然後趕來料理。當然,他也不能光賠罪道歉。要顧到自己的身份,只有見機行事。 「單于,」石顯佯作不知:「似乎正在生氣?」 呼韓邪的怒火一下子爆發了,「你還裝糊塗!」他跳腳吼道:「姓石的,虧你還是丞相,幹這種下三濫的事。你把我跟胡裏圖騙了去喝酒,派人假扮工匠,闖了進來到處搜查。你把我當作什麼人了?」 石顯知道他是火爆脾氣,一發出來就不要緊了。所以很沉著地答說:「是我手下太魯棄。不過事非得已,聽說毛延壽逃到這裏來了,事機急迫,沒有來得及通知單于。」 「什麼?沒有來得及通知我?領頭的就是你家那個小廝,我去的時候還照過面。一晃眼不見了,喬裝改扮到這裏來逞兇,那不是有意跟我過不去?」 「誤會,誤會,單于,別生氣,損壞的東西我照賠。」 「這口氣咽不下!把我的畫像都撕成兩半了!」 「這,」石顯亦是大不以為然的神氣:「換了我也忍不住。 我回去查。誰闖的禍,我要重重辦他!」 聽這一說,呼韓邪的氣平了些,說話的神態亦就比較和緩了,純粹是講理的口吻:「再說,毛延壽得罪了你們,可沒有得罪我,他到我這裏來,就是我的客,你派人來抓走我的客,不就跟抓我一樣嗎?」 「單于,」石顯平靜地說:「這話你可缺點兒理!」 一句話把呼韓邪剛伏下去的怒氣,又勾了起來,暴跳如雷地責問:「什麼?我缺理?」 「單于,單于,」胡裏圖急忙拉住:「你先聽石中書說完。」 「去你的!」呼韓邪將手臂一甩:「都是你,才會上人家這個大當!」 「單于,毛延壽是欽命要犯,你不該收留他。」 「啊!」呼韓邪指著石顯的鼻子問:「你通知我沒有,說他犯了罪,不能收留他?再說,你可以跟我要人啊!上一次,你跟我要,我不是給了嗎?」 「可是,他逃走了。」 「是我放他逃的嗎?你自己的犯人,自己抓不住,怎麼怨我?」 石顯語塞。心裏不免懊悔,太輕視了呼韓邪,只以為他是個草包,可以玩弄於股掌之上。哪知言詞居然犀利得很,竟能問得人無詞以對,說出去只怕不會有人相信。 呼韓邪卻是越說越氣,還有套令人難堪的責備話,「都說中國是禮義之邦,你們這麼對待我,禮在哪裏,義在哪裏?」 他又談到和親:「幾次三番的欺騙,一點兒誠意都沒有。算了,今天在你家裏說過的話不算!要結親,把真昭君給我。不能,這一段兒就算吹了。胡裏圖!」 「在。」 「收拾行李,咱們明天就走,這兒不留人,自有留人處。 大家走著瞧!」說完,氣衝衝地往裏走了。 這下,石顯可真有點著急了。本來杯酒言歡,前嫌冰釋,不管昭君真假,呼韓邪都願做漢家的女婿。本來,在他來說是件委屈的事,而石敢當惹出這麼一場禍,以致一發不可收拾。石顯想到這裏,不由得頓足罵道:「石敢當這個混賬東西,我非剝了他的皮不可!」 「唉!」胡裏圖亦為之扼腕:「功敗垂成!」 「不!」石顯不肯認輸:「胡將軍,事已如此,一切在我。 請你向單于聲明兩點:第一,我鄭重道歉;第二,和親之事照計劃不變。」 胡裏圖面有難色,「恐怕很難!」他說:「如今單于必又想起上林苑的美人,是賽昭君,不是真昭君。」 「真、真!」石顯加重語氣:「如假包換!」 胡裏圖點點頭,沉吟了一會又說:「還有件事。單于對你派人來抓毛延壽這一點,很認真。石公,你知道的,我們胡人在沙漠中守望相助,最重義氣。不管什麼人,只要逃到你帳幕中,你又留了下來,就應該跟保護自己的性命一樣地保護這個人。所以……」 他雖不說,石顯也能想像得到。不過還是問問清楚為妙:「所以怎麼樣?請往下說。」 「如果殺了毛延壽,事情就很難挽回了。」 這是另一個難題。石顯心想,如果此時明說,毛延壽必死無赦,局面立刻就會決裂,好歹且先敷衍著再說。 於是點點頭,含含糊糊地答說:「我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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