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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做你一定做得到,就怕你不願意。」

  聽這麼一說,烏娜諾不免狐疑,不過話已說出口,她亦不願更改,只說:「請胡將軍說來聽。」

  「是這樣,」胡裡圖放鬆了聲音:「此事的關鍵,全在中書令石顯一個人身上。只要他肯幫忙,自然無事。如今就是要你設法,能勸得他肯幫忙。」

  「喔!」烏娜諾沉著地問:「我能有什麼法子?」

  問到這話,胡裡圖有些礙口,答語就有些結結巴巴了,「我想請石中書來赴宴,只請他一個人,另外要請人勸他的酒,也是一個人。就是,就是姑娘你。」

  烏娜諾完全明白了,是不是能答應還待考慮。不過有句話非得先確實求證不可。她想了一下,含蓄地問:「都是一個人,他也是一個人,我也是一個人?」

  「對了!」難出口的話已經出了口,以後就容易了,所以胡裡圖答得很快:「如果不是一個人對一個人,那些關係重要的話,怎麼會有機會說?」

  想想也是,烏娜諾覺得自己的話問得多餘,略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笑得極甜。

  「姑娘,」胡裡圖的口舌忽然變得很伶俐了:「憑你這一笑,石中書就會聽你的話,不信你試試。」

  「果然只是笑一笑,對大家便有那麼多好處,我又何樂不為?無奈——」她歎口氣,沒有再說下去。

  這是在猶豫,胡裡圖心想,不必逼她,靜靜地等待,讓她考慮周詳,結果會比用言語逼她更為圓滿。

  果然,烏娜諾怎麼樣也找不出拒絕的理由,但也不十分甘願,想了又想,算了又算,只有一個做法,比較有意思。

  「我可以答應。不過,請胡將軍亦答應我一件事。」

  「好!好!」胡裡圖一連聲地:「你說!你說!」

  「除非你把毛延壽殺掉。」

  「這——」胡裡圖一愣,旋即想到一個極好回答:「姑娘你放心好了!怕漢家天子不殺毛延壽?」

  「不!那不算。要胡將軍你,或單于把他殺掉。」

  「這有點難——」

  「有難處就不必談了。」烏娜諾搶著說。

  胡裡圖大吃一驚,深怕她借此反悔,急忙說道,「殺、殺!一定殺毛延壽,不過,姑娘,你得說個緣故我聽。」

  「一切是非災禍,都是毛延壽引起來的,他是個罪魁禍首,不殺他我不甘心。」

  「好!」胡裡圖明白她不是故意出難題,以便食言,心就比較定了,很沉著地說:「姑娘,你總想過,在這裡我是無法殺毛延壽的。」

  「那麼,到哪裡才能殺他呢?」

  「姑娘,」胡裡圖勸她:「你不要心急,毛延壽一定殺得掉。

  可是事情有個做法,操之過急,反而會起變化。因為石中書雖恨毛延壽,可是他到底是漢家的臣子。打狗要看主人面,就是一條惡狗,亦不能隨便處置,等他到我們那裡,我請單于把他扣留,然後通知石中書,按上他一個罪名,這樣殺他,才無後患。」

  他的話不錯,但烏娜諾聽不進去。心裡在想,有個最簡單的辦法,在石中書面前告上一個密,立即拿毛延壽一刀斬訖,豈不省事。

  這樣一想,對於胡裡圖的要求,自再無猶豫之理,點點頭說:「我聽胡將軍的安排就是。」

  【第二十七章】

  石顯納寵,極少人知。在相府中,當然是例外,不過石顯治家,向來嚴肅,所以亦沒有人敢隨便談論。消息到底瞞不住,甚至連宮中都知道了。

  「聽說你納了胡女為妾。」皇帝率直問說:「可有這話?」

  石顯不防皇帝會有此一問,臉上不免有窘色。幸好是俯伏著,得以遮掩,「臣死罪!」他這樣解釋:「是胡裡圖特意向臣試探。臣如不納此女,易啟其疑心,會誤了大事,所以從權而行。」

  「這也罷了!」皇帝又說:「我亦疑心胡裡圖是一條美人計,借此希冀減免貢禮。」

  「臣豈能中他的計?」這件事,石顯是早就想好了說法的。

  所以斬釘截鐵地答說:「而且臣亦不能不分清公私,胡裡圖苦苦哀求,臣只答應他減免四分之一。餘下應貢之數。胡裡圖已派人回去,通知準備了。」

  這是一句空話。等陳湯大功一成,予取予求,所謂「貢禮」,根本就不必再談。但皇帝被蒙住了,嘉許地說:「我亦知道你在這上面是不會馬虎的。」

  「食君之祥祿,忠君之事,決不敢徇私害公。」

  「我知道,我知道。」皇帝問道:「王襄夫婦什麼時候到京?」接王襄夫婦到長安,是皇帝在夜探冷宮,答應了昭君的。

  行文到歸州時,只為王夫人有恙在身,恐怕昭君惦念,只托詞嚴冬行旅不便,開春上京,如今猶在路上,大概還有十天才能抵達。

  聽得石顯的回奏,皇帝說道:「既然如此,出塞之期就定在半個月以後好了。」

  「是!」石顯答說:「半個月以後動身正好,再遲則塞外已在盛夏,士卒疲憊,戰力受損,殊非所宜。」

  在王夫人的感覺中,相見何如不見。因為見了面母女相聚不過幾天功夫,則又要硬生生地分離了。

  當然,昭君只到雁門關口,便可悄悄回返長安,不過這是極大的機密,倘或洩漏,滿盤皆輸。昭君最顧大局,寧可忍受老母的淋漓淚眼,不敢以道破真相作為絕好的慰藉。

  就是這短短的幾天,亦以長公主的體制,不能每天相聚。五天之中只不過見了三次面而已。第六天再到王襄夫婦所住的驛館,是正式向父母辭行。

  「要走了!」王夫人魂飛天外:「是,是哪一天?」本想說後天,昭君實在不忍,只好騙一騙母親,「就在這幾天,」她說:「待女兒先換衣服。」

  由秀春、逸秋服侍著,昭君卸去長公主的服飾,更換了在家做女兒所穿的家常衣服,出來重新給父母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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