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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德殿行走


  清朝定制:皇子六歲入學。讀書之處名為上書房,位於乾清宮左前方,與右前方的南書房,遙遙相對。

  咸豐十一年,大阿哥也就是後來的穆宗六歲,到了入學的年齡。前一年文宗即為大阿哥擇師,命大學士彭蘊章等,在翰林中選人品素優,年在四十上下者奏聞。結果河南學政李鴻藻中選。他是直隸高陽人,字蘭蓀,咸豐二年的翰林。奉召抵京時,文宗已北走熱河。十一年二月轉赴行在,四月初七開始,為大阿哥授讀。

  下一年——同治元年,二月初二上諭,派祁寯藻、翁心存、倭仁、李鴻藻入直弘德殿,為皇帝師傅。祁寯藻是已退歸林下的大學士,特詔複起,與翁心存都逾古稀之年;倭仁字艮峰,蒙古人,先世駐防河南開封,有名的理學家,時官工部尚書,年紀亦已六十以上。七歲的穆宗對這三位鬚眉皆白、道貌儼然的師傅,常懷畏懼敬遠之心,因而獨與四十三歲的「李師傅」親近。

  翁心存歿後,至同治四年二月,始命翰林檢討徐桐在弘德殿行走,補足師傅四位之數。徐桐字蔭軒,正藍旗漢軍,道光三十年翰林,亦以講理學起家,但人品不醇,性情偏執,學問亦有限,為十歲的小皇帝授讀,學問還無關宏旨,那種偏執的性情,卻讓小皇帝常起反感。因此在弘德殿,仍是李鴻藻獨撐全域的場面。

  這年十一月,李鴻藻有難以兼顧之勢了。事起于軍機大臣禮部尚書李棠階出缺。當時號稱「同治」,所以軍機處除恭王領班,及寶鋆、文祥兩滿人以外,漢軍機大臣,籍貫上一南一北,南是江蘇籍的曹毓瑛,北為河南籍的李棠階。李棠階出缺,必須就北方人中挑選遞補,兩宮太后看中了李鴻藻。

  李鴻藻之中選,除了他本身的條件之外,當然也還有酬庸並鼓勵他更盡心啟沃的作用在內。因為如此,李鴻藻怕入直軍機,便不能兼顧弘德殿,反違兩宮的本意,所以奏請收成命;而奉懿旨「毋許固辭」,那就只有覓幫手代替之一途了。

  這個幫手便是翁同龢。翁同龢在這年三月服滿起複,授職詹事府右春坊右贊善,同年六月升右中允;至是由李鴻藻的密保,以原銜在「弘德殿行走」。

  清朝一向注重皇子教育,沖齡嗣君典學,更是一件有關國本的大事。更有一種情況,能令人戒慎恐懼,不敢所忽者,是愛新覺羅皇朝的帝系,已成單傳,如不能將小皇帝教成一個守成之主,就會像明武宗那樣,引起宗藩的覬覦之心,叛亂雖不可能,廢立卻不可不慮。因此,開弘德殿一事,鄭重異常。

  當時除了特派「老成端謹、學問優良」的兩宰輔、一尚書會同李鴻藻教漢文以外,並派滿洲大臣三員,充教清語的「諳達」。同時還有督課的親貴,最初「老五太爺」惠親王,「輩分最尊、品行端正、著在弘德殿常川照料,專司督責」。惠王薨後,這一差使由醇王擔任。

  此外尚有「伴讀」之制,選取與穆宗年齡相近的親貴子弟伴讀,一則得切磋之益,再則便於師傅「指桑駡槐」,間接訓責小皇帝。曾作穆宗同學者,先有惠王之子,穆宗堂叔奕詳、奕詢……後有恭王長子,穆宗堂兄載澄。

  這是「人」的方面的部署;「事」的方面的規畫,則有章程十五條,規定每日入學時刻,功課先後,教學原則等等。穆宗性情外向,心氣浮動,學習情緒很不穩定,大致有李鴻藻在就比較順利,其次則翁同龢,亦能使小皇帝就範。穆宗初期典學的情況,由翁同龢日記中,可以想見,如同治五年二月所記:

  十七日:上讀無倦容,無嬉戲,為今年第一日。

  廿一日:卯正上至,讀四刻接讀滿書,辰正還宮。巳初至,午正二刻畢。

  廿五日:卯正上至。是日多戲言,龢與諸公切諫,讀尚勤。未初二刻退。

  照規定,正月初六開學;燈節休學四天,其餘日子照常入學,而學習情緒直至二月十七日始能正常。宮中過年,繁華熱鬧,非民間所能想像。十一歲的小皇帝,久久不能收心,自可理解。

  卯正為上午六時,讀至八時(辰正)或七時半(辰初二刻)還宮,至九時許(巳初)複回書房,其間約一個半小時休息,除進早膳外,常有一項重要任務,即是「召見」。兩宮問政,小皇帝並不參預,而召見大臣或放差缺官員「引見」,則須出席,因為識人是用人之始。

  第一次到書房為「早功課」;二次複到書房為「整功課」。如有祭典之類須小皇帝親臨行禮時,則無「早功課」。翁同龢日記中,每以「膳前」、「膳後」作為第一次、第二次到書房的區分。

  至於稽查功課,除惠王、醇王常川在弘德殿照料督責外,恭王亦不時到書房考查。兩宮太后則以內外之別,從不到書房,欲向師傅查問小皇帝的功課,有兩種辦法:一是在養心殿召見;再是借師傅進講「治平寶鑒」的機會,順便查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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