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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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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容得插手?」 「怎麼不能。」緹縈站起身說:「阿媼不知在廚下忙得怎麼樣呢?我得去看一看。」 「我陪緹姑一起去。」 「喔!我又想起一件事。」緹縈斂去笑容,正色說道:「日長天久,朝夕在一起。大家用名字稱呼好了。」 「不敢。」燕支笑道:「叫你緹姑不也很方便嗎?」 緹縈是個爽快人,只得由她。兩個人到了廚下,已是諸事妥貼,衛媼替淳於意做的菜,都是幹炙的,一則不容易腐敗,再則便於攜帶,此時也都料理停當了。 於是一起吃了午飯,收拾停當。緹縈著意修飾了一番,換好衣服,等待朱文來陪她去看父親,等人的時光本來最難消磨,幸好有燕支在,而衛媼又一向健談,乍逢生客,便如家人,身世見聞,有許多閒談的材料使緹縈在一旁聽得津津有味,反倒把正經大事丟在腦後了。 看到日色偏西,方見朱文滿頭大汗地奔了進來。這時緹縈才想起父親。自笑荒唐,自然也不會再去怪朱文何以遲延到此刻才來! 「好了!」朱文如釋重負地說:「一切都說妥了。」 「謝謝你!」緹縈嫵媚地笑著,「還得勞駕你——藥囊太重,我拿不動。」 就這一笑,足以償付朱文的辛苦,「怎的?」他也笑道:「你跟我客氣起來了。」說著,走到屋角去提藥囊。 「莫忙!」衛媼發了話,是對緹縈說的:「你也讓他歇一歇,喝點水,沒見他滿臉的汗?」 「好,好!歇一歇!」緹縈附和,又倒一杯清水,捧到他手裡。 朱文如飲甘露,一吸而盡,舒服地喔了口氣對衛媼說道:「從明天起要上緊趕路。」 「喔,什麼道理?」 「我們不是希望早到京師嗎?楊曹椽正是為了我們的願望,那還不好?」 「自然好羅!」衛媼欣然答說,「只不知何以肯如此?你說呢!」 朱文看一看燕支,欲言又頓住,這分明是礙著她在場,有機密話不便說,燕支心中明白,卻不知如何處置。正在為難的時候,看見窗外飛過一隻彩蝶,立刻就有了主意。 「好大一隻蝴蝶!」她故作驚喜地喊著,站起身來一直追了出去。就這樣不著痕跡地回避了。 衛媼看著她的背,贊許地點點頭,輕聲說道:「是個很懂事的人,也許可以做個幫手。」 朱文和緹縈都同意她對燕支的評價,卻不知如何可以用她做個幫手。但此時沒有工夫去理會這句話,要緊聽朱文說些什麼。 朱文陳述了他在亭樓的一天。楊寬一回到就囑咐艾全約他去談話,他說他在周森那裡才聽說倉公被冤的詳情,同時又表示他一向是佩服倉公。如有可以方便之處,他無不樂於為助。 於是朱文提出了希望優遇倉公的要求,楊寬很爽快的答應了,並且指示艾全和吳義來與朱文商量出一個辦法,立刻照辦。 接著,楊寬又說,他知道陽虛侯可以在倉公這件官司上出力。而陽虛侯怕的朝覲已久,快回本國。所以他主張加緊趕路,早早到了京師,好跟陽虛侯見面。 這在衛媼和緹縈,自然是喜出望外。但是,緹縈問道。「那楊曹椽怎的一下子成了這麼個大好人,我可真弄不明白。」 衛媼和朱文相視而笑。「怪不得阿文常常說你『不懂』,你還不服氣,你真個不懂!」衛媼笑著在她額上戳了一指頭。 終於還是朱文告訴她,說照這個樣子看,周森在昨夜尊酒解歡之際,一定曾送了一筆重禮。而且很可能那些獄吏也都各有好處,得人錢財,與人消災,所以才有這樣友善的態度。 緹縈嘴上雖笑著強辯:「誰想得到這些歪路?」心裡卻己甘服,自己確是懂得太少。尤其使她不解是:「那周公跟你,不過輾轉的交情。跟我們更風馬牛似的,毫不相關。何以這等熱心幫了好大一個忙?」她這樣問朱文。 「凡是遊俠都是這樣的。」 於是,緹縈對遊俠是什麼?有了新的瞭解。照衛媼所說,那些盜墓、鑄私錢的無賴,叫做遊俠。而照父親的批評,遊俠「以武犯禁」,從不知道什麼叫律法,最要不得!但是,當前她所看到的遊俠,是慷慨熱心,急人之急,並且極有辦法的能幹好人,這卻使她更不解了。 不過,那也只是存在心裡的一個疑團,並無必要在這時候去追根問底,倒是見了父親該說些什麼?得要問一問清楚。 「這一時哪裡說得盡。」衛媼這樣回答她,「反正你爹爹的脾氣,你是知道的,揀他愛聽的話說就是了。」 緹縈想了一會,完全想懂了她的話,點點頭說:「嗯!我們去吧。」 於是朱文提著藥囊,緹縈跟在後面,一前一後,由側門進入亭樓,一直向後面走去。那些獄吏個個和藹可親,遇見了都含笑向她點一點頭,這不像來探獄,倒像于父親治事的什麼官廨,而那些是父親的同僚似的。 最後來到一所單獨的小院,正遇見艾全。不等他們開口,先就笑道:「來替父親送東西來了,倒是些什麼啊?」 朱文一聽這話,把藥囊放下,向緹縈做個眼色,她懂了,艾全還是想檢查一番,只不願直說而已。人家給了面子,自己要知趣,所以笑盈盈叫了一聲「艾公!」隨即動手把藥囊打了開來,「都是些用的,吃的,還有家父的一些藥。」說著,翻翻檢檢,以示無他。 「好,好!」艾全過了目,總算對公事有了交代,揮一揮手說:「進來吧!」 一進院子,緹縈就看老父正倚閭而望,急切間也無法細辨他的神情,喊一聲:「爹爹!」踩著碎步奔了上去。 淳於意九分喜,一分悲,心裡一陣陣發緊,想跨出門去,卻又突然想到不可逾越界限,猛然縮住身子,顯得有些手足無措。他一直望著緹縈,心裡要說:慢慢走,別摔跤!而口中卻忘了發聲,直等到面前站定,一面笑著一面不住眨眼,不叫眼淚流下來時,他才說了句:「你真的跟我來了!」 「我跟阿媼一起來的。」 交換了這一句,慈愛與孺慕的眼光相接,父女倆都顧不得說話,先說看看幾天不見彼此有了些什麼變化? 父親的白髮更多了,臉上也更瘦削,但雙眸沉靜,腰幹挺直,依舊是很精神的樣子,這使緹縈放了一大半心。 淳於意也是一樣的心思,目不轉睛地看著女兒,心裡拿她從前的形象細細比較,依然嬌憨,依然純美,除卻那些傷感、又歡喜的微笑,此外沒什麼分別——如果定要找出她與從前不同之處,那就是好像更懂事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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