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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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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古月軒』是誰的別號?姓胡的?」 「古月胡,你倒會猜,可是錯了。這是乾隆皇帝制鼻煙壺專用的一個款。」 「原來是宮裡的東西。」羅桂鑫把玩了好一會忽有發現,「這畫跟字,好像在裡面,是怎麼回事?」 「不錯,你看出來,其名謂之『內畫』。削一根竹絲,蘸著顏料,由瓶口伸進去在裡面下功夫。這些師父都出在山東博山縣。」 「真了不起,也不知道這手功夫,他們是怎麼想出來,怎麼練出來的?」羅桂鑫又問,「平時沒有看你聞過鼻煙?」 「我是備而不用,怕山裡遇見什麼瘴氣,聞一聞,開了竅就不礙了。你倒試一試!」 說著,彭華打開翡翠塞子,取出一把象牙所制,比瓜子粒還小的煙匙,舀了幾匙棕黃色的粉狀鼻煙,置在左手手背上,然後用右手食指沾起一撮,往鼻孔上一抹一吸,顯得很舒暢的模樣。 「我也來試試!」 這一試可壞了,羅桂鑫只覺一陣又酸又辣的氣味,直沖頭頂,即時大打噴嚏,「哈啾、哈啾」,沒完沒了,好不容易停了下來,只覺得渾身輕鬆,過飽的肚子,也不似先前那樣發脹了。 「好厲害!不過也是好東西。」 彭華將塞子塞緊,連荷包一起塞到羅桂鑫手裡說道:「你留著用。」 「不、不,君子不奪人之所好——」 「我還有。各式各樣的有好幾個,等我梁山的箱子拿回來就都有了。我可以把鼻煙分一點兒給你。」 「那就多謝了。」羅桂鑫問道,「鼻煙壺也有用別樣材料制的嗎?」 「怎麼沒有,翡翠、瑪瑙、珊瑚、水晶、細瓷都行。我有個羊脂玉的,是用金剛砂一點兒、一點兒磨,薄得像紙一樣,入水不沉,名為『水上飄』,不過總不如燒料的來得實用;尤其是所謂『老皮』更為名貴。」 「什麼叫『老皮』?」 「這你可把我考住了。我只知道用老皮盛鼻煙,日子再久也不會幹。」 一直談到傍晚,羅桂鑫方始告辭。彭華這時才來看張四官的信,信很長,說吳卿憐已經移居蘇州以南的吳江,是買了人家的一所廢園,重新加以修葺,題名「望湖小築」,因為瀕臨太湖東岸,風景極佳。又為彩霞構築了一座小樓,更是在全園絕勝之處。吳卿憐希望彭華早早成功,衣錦歸娶,那座小樓,便是洞房。 「誰的信?」掌了燈來的魏祿官問說。 「是我的一個好朋友,大概一定也認識你的三爺爺。」 「怎麼呢?」 「他有個戲班子在手裡,跟你三爺爺也算是同行。」彭華忽然很興奮地說,「祿官,今天我跟羅大爺談得很痛快,化解了我的一樁心事。」 「什麼心事?」 「還不是為你。將來我離川,一定可以帶你走。」彭華問說,「江蘇有個太湖,你知道不知道?」 「知道。我聽我叔叔談過。他說太湖這一帶,真是洞天福地,地方富庶,沒有水旱災荒,而且風景好得很。」 「將來我們就住在這洞天福地中做神仙,你說如何?」 「當然好!」魏祿官欣喜之情,現於詞色,但多少帶著點將信將疑的神氣,「你怎麼一下子會想得那麼多?」 「不是我想,」彭華指著信說,「人家已經在那裡替我們預備好房子了。」 「誰?是你這位姓張的朋友?」 「不是。另有其人。」 「那是誰呢?」問出這一句以後,魏祿官急忙又用惶恐致歉的語氣說,「我是不是問得太多了?」 「不、不!不過,我一時很難跟你說得清楚。」彭華想了一下又說,「大致是這樣,我的岳母在太湖邊上置了一座園子,特為替我蓋了一座小樓。」 「喔,我明白了,將來你是入贅?」 「也可以這麼說。將來你們倆一個住樓上,一個住樓下。」 「自然是讓二奶奶住樓上。」魏祿官有些擔憂,「只怕二奶奶不容易伺候。」 「她也是很明理的人,念在你在四川一直照應我,不會難為你的。」 看他說得如此有把握,魏祿官面無憂色了。「開飯吧?」她問。 「中飯吃得太多了,吃不下。你們去吃吧!」 「那麼,我替你熬一鍋粥在那裡,餓了再吃。」 「也好!」彭華問說,「有筆墨信紙沒有?」 「信紙可沒有。」魏祿官看一看天色說,「紙店只怕也關門了。」 「那,有沒有別的可以寫字的紙?」 「只有從我記家用賬的本兒上撕幾張給你。」 「也好。」彭華自語似的說,「現在不比從前,又在前方,一切都不能講究了。」 這封信寫得很長,談他自己的戰績,當然也要談魏祿官,但只說他生了一場重病,虧得「所雇女傭魏姓者,悉心照料,方得痊癒」,以為將來納之為妾,作一個伏筆。 *** 由東鄉回防區,達州為必經之路。羅桂鑫進東門後徑投義隆客棧,掌櫃是他的族兄羅三順,一見面就告訴他,羅思舉與劉清到達州來了,住在西跨院。 「喔,真巧!他們什麼時候來的?」 「昨天。聽說是勒大人特為叫他們來的。昨天一到就進大營,今天一早又去了,到此刻還沒有回來,想來談的公事不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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