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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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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少喝一點!」賈必良不悅地說,「遊擊有活要問,你別喝醉了,胡說八道。」他又對羅思舉說:「陳二在天寨子待的日子,比我多得多,那裡周圍的情形,他最熟悉。」 這倒不宜於讓他多喝了!免得他「酒糊塗」記憶不清,所關非淺;因而一把攥住陳二的手說:「這壺酒是你的,回頭慢慢兒喝。」 「是!是!」陳二將皮壺放了下來,塞上塞子,自詡地說:「遊擊,不是我吹,天寨子裡裡外外,沒有一處我沒有摸到的,你老有話儘管問。」 「天寨子有幾條路?」羅思舉說,「我只經過一次,記得大路是在西面。」 「是的。西面上去,東面下來,就到蒼溪了。」陳二答說,「小路就多了,有一條是從老林穿過去,最近。」 「那應該是南面,北面呢?」 「天寨子三面都有路,只有北面不通。北面的山頭,像拿刀削掉了一塊。」 原來是斷壁!「來!」席地而坐的羅思舉,將陳二身旁的泥沙抹抹平說:「你們畫出來我看看。」 「這是大寨子,這是老林,」陳二一面畫一面講,「西面的大路偏南;東面的大路偏北。出老林一裡多路有條小路,不好走,不過近得多。鮮大川進老林再到天寨子,那就一定是走這條小路。」 「好,我明白了。」羅思舉又問,「天寨子上房子多不多?」 「當初要住兩千多人,房子當然少不了。」 「你們當初是為了什麼扔掉天寨子的?」 「那裡是一座石山,能耕種的地極少,想開闢梯田,很吃力,只好扔掉。」 「水呢?」 「水倒不愁,有山泉。」 「嗯、嗯!」羅思舉啃著幹牛肉,喝了兩口酒,突然問賈必良:「陳二說的情形,你都明白?」 「是。」 「北面斷壁之下,有沒有空地?」 「極大的一片空地,也是很好的一片田。但四面無險可守,辛辛苦苦種地,有了收成,無非白白便宜了教匪。」 「妙!」羅思舉驀地裡一躍而起,「我有法子了。」 然後複又坐下,從從容容地說:「你們兩個,這一回都有一場大功勞。陳二,明天你跟在我身邊當嚮導。你怕不怕?」 「怕?」陳二似乎覺得他問得可笑,「怕也不來當鄉勇了。」 「好!」羅思舉看著賈必良說:「你跟孫把總此刻就趕回去,明天當馬隊的嚮導,你帶隊伍,遠遠繞道天寨子,到北面空地上埋伏。要貼近斷壁,你懂我的意思不懂?」 「不大懂。」 「貼近斷壁,天寨子上就看不見他們的影子,也奈何他們不得了。」 「啊,啊!我懂了。」 「你只要帶他們埋伏好,就是你的功勞。」接著,羅思舉向孫玉成悄悄叮囑了一番,囑咐他帶著賈必良,即刻動身而回。 *** 「我看不必再等了。二叔,我們的人凶多吉少了!」 約期不至,顯已生變。但羅思舉還不死心,沉吟了一會說:「反正我們也不在乎吃虧不吃虧,索性把他們的四個人放了回去。」 將那四個人喚來一問,居然沒有一個願意回去。有一個說得好:「眼看鮮大川靠不住了,我們回去幹什麼?」 「在這裡是要拚命立功的。」羅桂鑫插嘴說道,「你們再想一想!」 「羅老爺以為我們不肯拚命?我們打頭陣好了。」 「不必,不必!」羅思舉搖一搖手,「你們跟著大隊走好了。」 原來羅思舉另有計較,他要選有馬的鄉勇,親自帶領著打頭陣。首先下令砍伐一叢叢葉子繁密的樹枝,用長繩子系在馬尾上,繞出老林沿西面大路急馳,樹枝掃起漫天塵沙,形成一片黃霧,隔斷視線,讓天寨子上看不清有多少人馬。 這一條疑兵之計,先聲奪人。鮮大川得報不免心驚,但他在教匪中以足智多謀見稱,在高處瞭望了一會,放心了。 原來他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學德楞泰在馬蹄崗的辦法,一到便下令搜集石塊,還預備了滾木,山上樹木不多,他索性下令拆屋,以椽柱充當滾木,此時對他的副手說道:「別看他塵頭大起,其實沒有多少馬。馬在平地上管用,由山上沖下去,也很厲害。如果是仰攻,就使不上勁了。你把滾木推下去,絆他的馬。」 滾木礙馬足,羅思舉差一點從馬上摔下來,但這一來反倒提醒他了,這條疑兵之計有消耗他的「武器」的妙用,便即下令,只在大路上來回賓士,卷起陣陣黃沙。不過鮮大川一眼就已看清。「不必再下滾木了!」他說,「等他的馬跑累了再說。」 於是他只靜靜地看著,憑藉居高臨下的優勢沉著觀變。 突然,「你看!」他的助手驀地裡驚喊,「遠處。」 遠處又起了塵頭,而且塵頭越來越高,蹄聲也越來越響。「怎麼?」鮮大川錯愕莫名,「是黑龍江的馬隊來了?趕快!趕快再找滾木,石塊也要多預備。」 隨著黃塵蹄聲逐漸接近,鮮大川的一顆心也越提越高,但奇怪地,馬隊並沒有停下來,一直往北而去。 「我說呢!」鮮大川透了口氣,「老林昨天來報告,說只有羅思舉一兩千人。德楞泰怎麼會派馬隊來?那不是自己找死!你們後山去看看,大概是沿嘉陵江奔劍門關去了。」 他的副手探察敵情尚未回來,眼前卻起了變化,塵頭已息、視線漸清,滿地的滾木與樹枝,官兵已沖上山來了。「拿石塊往下砸!」鮮大川暴喝一聲,親自領頭擂石。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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