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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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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爺,你看我的這雙靴子。」 說著他將一雙腳伸出來,靴尖前面大腳趾的部位破了一個洞,雙靴皆然。 「皇子門下,混到我這個光景,十七爺請想,九爺待我如何?」 允禟待邵元龍自然不如待秦道然。不過館谷雖薄,不致於衣食不足,只為邵元龍好嫖愛賭,前吃後空,允禟沒有理會他的境況,以致惹得他怨恨不絕。 「來啊!」允禮乘機施個小惠。「取幾雙新靴子給邵老爺送到府上。」 「多謝十七爺!」邵元龍說:「有十七爺送的好靴子,我可以邁開腿來,高視闊步了!」 這是雙關語,允禮自然懂得,點點頭說,「也在人為,你能不能高視闊步,完全看你自己如何做人。」 「是!是!請十七爺教導。」 「我且請問你,秦道然跟九阿哥到底是何關係?」 這話很難回答,主要的是還不懂此一問的意思,他只好這樣答說:「關係很親密,異乎尋常。」 「如何異乎尋常?」 「只說一件,秦道然每天晚上,由角門進上房,最早也要三更天才出來。不知秘商何事?」 允禮幽居已久,長日無事,只是在想人情物態。所以一見邵元龍是自以為允禟待他太薄,而竟不念賓東一場,甘願出頭來攻訐故主,便可判定他是個卑鄙小人,只要誘之以利,教他幹什麼就會幹什麼。 既然如此,無須多問。而且他所說的,究有幾分真實,亦大成疑問。如果中了他的先入之言,或者反會忽略了真相。 於是他說:「邵先生,找聽說你境況很窘,是不是?」 「是,言之有愧。」 「那,我送一千兩銀子給你。」 「這就是受之有愧了。」邵元龍喜動眉宇,一雙鼠眼亂轉,倒好像白花花的銀子,早就備著等似的。 「來啊!告訴帳房備一千兩銀子,給邵老爺送到府上。」 「不敢,不敢!」邵元龍爬下來磕個頭,「十七爺如此厚賜,真不知何以為報?」 「請起來,請起來!」允禮虛扶一扶,「少不得有麻煩邵先生的地方。」 等邵元龍一走,允禮立刻進宮覆命,他把他的想法、做法秘密陳訴,皇帝頗為心許。 「等過了年再說吧!」 *** 雍正元年元旦,停止朝賀,皇帝照常處理政務,而且比平時更來得忙碌。他知道,不孝不悌的名聲,可能無所逃於天地之間,但宮闈之事,日久易忘。唯有善政、德政,遺澤無窮。可以永遠讓人記得他是一個好皇帝,那就足以彌補一切了。 為百姓自以整飭吏治為先。民隱固宜勤求,加惠黎庶的善政,卻最好讓地方官去做。皇帝深深知道,愛百姓最好的辦法是給他們一個好官。所以他在雍正年號的第一天,就做這件大事,共發了十一道上諭、都是給文武官員的。 文武地方官並稱督撫提鎮——掌管一省或數省兵馬錢糧的總督;職司一省吏治的巡撫;綜理全省軍務的提督;鎮守一方的總兵,以下,文的是監司、道府、守令;武的是副將、參將,直到遊擊。再以下,便不必直奉綸音了。 這十一道上諭,教重於令,誠重於儆。首先是提示他們的職掌,你做總督該幹些什麼,權有多大,範圍在哪裡。原來清朝的官制皆沿明而來,明朝的官制由明太祖一手所訂定,職掌經過歷朝修改增刪,已經相當清楚。但是,日子一久,大家都模模糊糊,很少人去細心講求。反正有好處的,能爭就爭;有責任的,能推就推。皇帝如今重新提示一遍,也就是重新規定了一次,亦等於彼此作了一個約定,官吏奉職,以此上諭所提示的為准,皇帝考查功過,亦以此上諭所提示的為限。 接著便是對京官亦照此訓誡,各部院、翰詹科道各衙門,以及領侍衛內大臣、八旗都統,無不奉到切實的告誡。 從頒發這些上諭以後,內外文武官員,特別是八旗都統,都知道皇帝費這麼大的工夫,細心指示,決不會說了就算,所以都戰戰兢兢地,奉命唯謹。一時各衙門都似乎暮氣一掃,不管有事無事,該當班的時候,不敢輕易離開。光這一點,可以說是皇帝的要求已經初步達成了。 不過聚集在一起沒有事幹,亦會生出許多是非。恰好莊親王博果鐸去世,身後沒有兒子,卻留下極大一筆遺產。照民間規矩,自有宗法可資依據,總是選最親近的侄子,嗣繼為子,承家頂業,但在皇族不同,不妨指定行輩相符的宗室承繼。當然大致亦照宗法,不會過於離譜。 可是,皇帝卻以為這件事是一個極好的示恩立威的機會,他將十六阿哥允祿承繼給莊親王,立即襲爵,而且承受了極大的一筆家產,真是飛來的富貴。 於是,議論就多了,說是皇帝偏心,偏心就是不公。煌煌上諭,責人以善,自己何以不想一想? 這些話少不得會傳到皇帝耳朵裡,他當然有些惱怒,不過亦並不太感意外,只命允祥仔細查訪,到底是哪些人在散佈流言,是否受允禩或者允禟的指使? 這件案子其實並不嚴重,皇帝到底不是聖人,就是聖人亦難免受感情的左右。情之為物,心意相感,亦有機緣在內,何能銖兩相稱?更何況世間亦無一架可以衡量感情的天平。皇帝不過是藉此案公然表示,對王公屬下的包衣奴僕,將展開整肅而已。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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