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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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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見皇上!」 十四阿哥立刻將臉一沉,「怎麼見法?」他問。 「自然是君臣之禮。」 十四阿哥搖搖頭,但為允祥用有力的手勢阻住。 「你不要說什麼無父無君的話。委屈到底,別讓皇太后為你著急。」 「娘為我著急?」 「當然!皇太后就怕你跟皇上衝突。只要你見了皇上,皇太后放心了,自然會見你。」允祥又說,「你不是一切都願將順皇太后的意思嗎?」 十四阿哥想了好一會兒說:「好!我去見!」 說走就走,立刻進宮,一直來到王公朝房。御前大臣進養心殿啟奏,皇帝又驚又喜,但畢竟還是驚多於喜,只有默唸著「養心」二字,自我警告,務必克制!允禵可以無禮,自己決不能發脾氣,倘或弄成個君臣對罵的局面,那就怎麼樣也不能彌補威信尊嚴了。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聽得橐橐的靴聲,知道人已到了殿外,於是端然正坐以待。但見門簾啟處,允祥在前,進門便跪,允禵卻沒有學他的樣,雙腿一彎,只請了個安。 「四哥,我回來了。想不到你竟當了皇上!」 皇帝很沉著,先招呼允祥:「十三阿哥,伊里!」 「伊里」是滿洲話的「站起來」。允祥答應一聲,旋即起身。然後皇帝冷冷地問允禵:「照你說,該誰當皇上?」 「我不知道,反正阿瑪賓天了!」 言外之意是死無對證,沒有人可以說你不該當皇帝,語涉譏諷,卻是無可奈何的表示,皇帝心想伎倆不過如此,容易處置。 於是不動聲色地問道:「西邊怎麼樣?」 「年羹堯不是都報來了嗎?」 「是的!」皇帝索性嚇他一嚇,「說你縱兵殃民,怨聲載道。」 允禵怒不可遏,胸部起伏著,仿佛要爆炸似的。允祥見不是路,趕緊拉了他一把,同時使個眼色,示意他不必吃眼前虧。 不想效果適得其反,允禵瞪著眼說:「怎麼?當了皇上就可以殺兄弟?」 一聽這話,皇帝色變,但想起剛才自己告誡自己的話,把怒氣壓了下去,揮揮手說:「帶下去吧!」 「是!」允祥剛還在答應,允禵已經掉身逕去。 走到殿外,他站住了等允祥一臉惶恐地趕到,氣沖沖地說:「都是你要我來見他,讓他罵我兩句。」 「弟弟——」當著許多人,允祥覺得怎麼說也不合適,只拖著他說:「走,走!咱們回去說去。」 「我不回去!我得見娘。」說完,只管自己出了養心門,往東而去。 他走得很快,允祥幾乎趕不上了。直到永和宮前,方始會合,悄悄勸道:「你今天情緒不好,改一天吧!」 「不!我一定得見娘,請娘評評理。」 「評理你可也有不對的地方。」 「你別說了!」允禵揮一揮手,朝宮中直闖,誰也攔不住他。 「十四阿哥!」永和宮的一個首領太監,跪下來抱住他的腿。這下,算是讓他動彈不得了。 「你要幹什麼?」 「請十四阿哥成全!奴才替十四阿哥去回奏,只求十四阿哥先在這裏站一站,奴才一條命就算保住了。」 允禵心軟了,「好吧!你去回奏,說我今天見不到皇太后,不離這永和宮。」說著,他一掌推開了那首領太監。 就這時聽得一連串的咳聲,那是十四阿哥聽慣了的。每聽到這祥的咳聲,總使他惶急不安,而況是在這個時候!他再也顧不得什麼體制、禁忌,以及他人的觀感,還有可能替好些人帶來的禍事,一撈衣襟,往殿中直闖。 殿庭深幽,光線不足,沒有進來過的人,會茫然不知所向,但十四阿哥閉著眼都能找到地方,往右一拐,掀開門簾,咳聲越響。他踉踉蹌蹌地直撲過去,一手扳住太后的椅把,一手撫著太后的膝頭,喊一聲:「娘!」 太后還在咳,漲得滿臉通紅,映著一頭如銀的白髮,面容古怪而恐怖,但是她的雙眼卻仍流露出一片慈愛,使得十四阿哥忍不住落了眼淚。 「十四阿哥,十四阿哥!」常全著急地說,「可別再哭,千萬別哭!」 十四阿哥也知道自己的眼淚會引出母親的眼淚,所以「嗬、嗬」地答應著,連連點頭,然後站起身來,幫著捶背。只聽「噗」地一聲,太后吐出一口痰來,咳聲漸稀了。 「娘!」十四阿哥問道,「咳得又比往常厲害了一點兒?」 「犯節氣!」太后說,「百病逢春發,我也只怕不長了!」 「老主子怎麼啦!」常全埋怨著,「奴才把十四阿哥勸好了,老主子可又在惹人家無緣無故傷心。」 十四阿哥神智比較清楚穩定了,陪著笑說:「是啊!娘何苦無緣無故說這種話!」 「我倒想不說!唉!就不說吧。」太后說道,「讓我看看你。」 「是!」十四阿哥將臉偏向亮處,還含著笑容,讓太后細細端詳。 「你瘦了一點兒。」 「怎麼能不瘦?」常全接口,「鞍馬勞頓啊!」 「是的。趕路趕得急了。」十四阿哥說,「娘的頭髮全白了!」 「該白了!不白才冤。」 十四阿哥黯然,左右色變。常全真怕惹禍,趕緊又打岔:「老主子想喝點兒什麼不想?」 「該傳膳了吧?」 「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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