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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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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旨給十六阿哥好了。他辦事很妥當,讓他署理內務府總管。」 片刻之間降了三道恩旨,不過作用不大。嗣皇帝心想,還得找一件能教萬民歡騰的事來做。 於是他想了一下說:「先前京裏米價上漲,皇考派我去查核各倉儲糧的情形,我發現許多倉庫壞了,曾奏請皇考,不妨將應該發出去的米,趕快發,免得露天堆在那裏,徒然霉爛。最近米價怎麼樣了?」 「平了一點兒。」馬齊答說。 「還要讓它平下去!」嗣皇帝說,「米價貴,是來源不暢;來源不暢,因為口外米穀不准運進口內。你們看,這件事該怎麼辦?」 「回皇上的話,」馬齊答說,「口外的米穀,備作軍糧,所以不准運進口內。」 「可是燒鍋怎麼說?造酒消耗了大批米穀,這件事說不過去。」 「是應該禁止。」 「燒鍋禁止,米穀准予進口!」胸有成竹的嗣皇帝說,「米穀進口,該有地方來堆,所以倉庫亦應該大修。馬上擬兩道上諭,先說倉庫,後談進口。」 「回奏皇上,照喪儀,十五天之內,不處理這種公事。」 「這是遵奉皇考的遺命。」 於是擬了兩道上諭,第一道由嗣皇帝奉先帝之命查察倉庫說起,歸結到倉庫必須修補,派定專人,動用專款,即日辦理。最後特別聲明,此本非大喪期間該辦之事,只為仰體先帝遺命,故而提前降旨。 第二道是米穀准予進口,而口外的燒鍋則概行禁設。也提到先帝臨終「惓惓於此」。這樣一方面表示他孝思不匱,另一方面對平抑米價也確有立竿見影之效。所以就民間來說,嗣皇帝的這第一炮是打響了。 可是在旗人以及跟旗人接近的漢人之中,都有許多有關宮禁的流言,一半是事實,一半是渲染,將嗣皇帝說得很不堪。最駭人聽聞的是,說「四阿哥進了一碗參湯,萬歲爺不知道怎麼就咽氣了,可憐,當六十一年皇上,生了二十多個阿哥,臨終竟沒有一個兒子送終!」 這些話當然是太監傳出來的。禩、禟兩府的下人更甚,在地安門外的茶館裏,肆無忌憚地大發議論。又說:「皇太后心疼小兒子,而且她的大兒子幹出這種事來,害怕她在宮裏沒面子。所以除了上祭的時候,不能不見面以外,皇上至今還沒有單獨見過太后。她也還是住在永和宮,不肯搬到慈寧宮去。」 再有一說,是毫無知識的人在傳:「皇上拿老皇的兩個年輕妃子,接到自己住的宮裏去了!」這是絕不會有的事。且不說宮中規制甚嚴,也因為嗣皇帝如今正拿禮法在拘束他那一班不服氣的弟弟,怎會自己先悖禮滅義,作出私烝父妾的逆倫之事來?再說,先帝的妃嬪,最年輕的也三十歲了。先帝並不好色,從無特意征選絕色女子充作後陳之事,所有的妃嬪,相貌自然都不壞,卻沒有美到能令人色授魂與,不顧一切要弄到手的程度。 *** 許多離奇的傳說之中,只有關於太后的,比較接近事實。皇帝倒是每天一早必到永和宮請安,但見到太后的時候甚少。即使見到了,太后臉無笑容,沉默寡言。而且說有大批宮女陪侍在左右,從無母子單獨相處,可以容嗣皇帝一訴私衷的機會。 不過母子之間,公然發生無法掩飾的歧見,卻一直要到嗣皇帝舉行登極大典的時候。 照登極儀式的規定,嗣皇帝御殿正位以前,先要叩謁梓宮,然後換去縞素,謁見太后,這表示叩謝父母之恩,是非常合理的禮節,但太后不表同意——也不是反對,只不願接見嗣皇帝。 口頭奏請,沒有結果,嗣皇帝既憂且急而怨!沒奈何只好由禮部尚書,親自捧著登極典禮的儀禮單,到永和宮外去啟奏勸駕。太后當然不見外臣,由總管太監代為接頭,答應即刻轉奏太后取旨。 不一會兒,那張儀禮單發出來了,上面有幾行字,筆跡纖弱,不知是太后的親筆,還是知翰墨的宮女代書。只見寫的是:「皇帝誕膺大位,理應受賀;至與我行禮,有何關係?況先帝喪服中,即衣朝服受皇帝行禮,我心實為不安,著免行禮!」 這幾句話簡直就視親生之子為陌路,嗣皇帝內心的難過與怨恨,無言可喻。總理事務大臣亦復面面相覷,不知計從何出? 就這時候,新封的廉親王皇八子胤禩到了。他經馬齊相勸,已謝過恩了。但與嗣皇帝仍然貌不大合,神更遠離,難得進宮辦事。這一天也是聽說太后不願受賀,有不承認親子為嗣皇帝之意,所以進宮來探探消息,恰好看到了這道懿旨。 「八哥!」怡親王胤祥問道,「你看怎麼辦?」 胤禩在心中冷笑,但表面上卻不便有所表示,而且對胤祥他一直覺得他老實得可憐,當時居然會替四阿哥去頂這種黑鍋!如今亦仍然是同情多於一切,很想點醒他不必再做傀儡,卻苦無機會。此時聽得他問,心中一動,要讓他跟自己接近,先得讓他佩服。既然如此,不可不設法來解決這個難題,顯顯自己的才幹。 於是,他想了一下說:「皇太后既然提到先帝,不如就用先帝當年的成例,來勸太后。」 「啊,啊!」馬齊、隆科多不約而同地出聲,都被提醒了。 「我看,」胤禩說,「這得王公大臣合詞固請。」 「八哥說得是!」胤祥看著馬齊與隆科多,「咱們一起見皇上去吧!」 「不必,不必!」胤禩搶著說,「你一個人去說好了。」 「是的。」馬齊也說,「事情大家商量著辦,跟皇上回奏,還是請王爺偏勞,免得人多口雜,失了原意。」 這是馬齊老練之處,一則知道,嗣皇帝對怡親王胤祥另眼看待,沒有第三者,他說心腹話方便;再則也是維護廉親王胤禩,怕他跟嗣皇帝見了面,也許話不投機,以少進見為妙。 於是胤祥到乾清宮東廳,跟席地而坐的嗣皇帝回奏,是如此辦法,當然立即獲得同意。 這是上午的事,到了下午,嗣皇帝忽然想起,這樣做法,有很不妥之處。俗語道的是「家醜不可外揚」,策動群臣去勸駕,不明明告訴外廷,母子之間有意見,而且意見很深嗎? 這樣一想,隨即派人把胤祥找了來,一問,已經由馬齊跟隆科多在辦,估計滿朝王公大臣,已有一大半知道了這件事。 事已如此,只好由他。若說忽又中止,反更會惹起閒話。當然他臉上不免有鬱悶不舒之色。 胤祥不免惶恐,惴惴然地問:「這件事是不是辦錯了?」 「錯也不算錯。」嗣皇帝問道,「這主意是誰出的?」 「八阿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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