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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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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不許,在原奏上批示:「郊祀上帝,朕躬不能親任,特命爾恭代齋戒大典,必須誠敬嚴恪,爾為朕虔誠展祀可也。」 第三件是致祭孝東陵。特派皇五子恒親王胤祺前往。孝東陵在世祖孝陵之東,葬的是皇帝的繼母孝惠章皇后。皇帝天性純孝,雖為繼母,視為親娘,奉養到康熙五十六年十二月,方始駕崩,第二年四月下葬,至今不過四年。皇帝是聽說孝東陵的工程微有缺陷,特命胤祺趁冬至掃墓致祭,細加察看。胤祺此行亦很不放心,因為除了皇帝以外,他的生母宜妃郭絡羅氏亦在病中。 除此以外,皇帝又派御前侍衛阿達色,是夜馳往西北軍前,立召大將軍胤禎回京。顯然的,皇帝是怕自己一病不起,所以召回胤禎,以備繼位。 到得十一月初十,御醫悄悄向隆科多報告皇帝的病,已無可救藥,年邁體弱,隨時可能賓天。這些話在隆科多心中,激起了極大的波瀾,與胤禛所商定的密謀,是不是付諸實行,此刻到了必須作最後決定的時候了。 如果要實行,目前的時機很好。封存在「正大光明」匾額後面的鐵盒,皇帝已命侍衛取了來,就放在御榻枕邊。侍疾的皇子都曾見過,也都知道,內中所貯,是詔示大命所歸的硃諭。因此,一旦宣諭,無人會覺得突如其來。 其次,侍疾的常是隆科多一個人,要下手機會是太好了。可是這件事做起來雖不難,自己卻還嫌膽量不足。他很想跟胤禛商量,無奈其人在齋所,雖然每天派侍衛來向皇帝請安,卻決不能託此人傳遞密信。 這樣躊躇不久地考慮到十一月十三,他通前徹後地想遍,認為這件事做了並無後患,終於下了不可再改的決心。 「你回去跟王爺說!」隆科多告訴胤禛的侍衛,「皇上的病情不好,請王爺隨時預備奉召來送終。」 這天傍晚,御醫請脈以後,向侍候在寢宮以外的各位皇子說:「皇上的大限到了,不是今天的後半夜,就是明天上午,一定會起變化。」 於是隆科多向皇八子胤禩說道:「八阿哥,我看該召三阿哥、四阿哥到園裏來。如何?」 「應該!」 隆科多即刻派人分頭去召請。誠親王在大內,路途較近,首先到達;雍親王遠在南城天壇,一時還到不了。 「皇上此刻睡著了!」隆科多看一看表說。 說著,復又返身入內。誠親王胤祉跟他的幾個弟弟,都不敢跟了進去。因為清朝開國之際父子叔侄兄弟之間的倫常劇變,不一而足。康熙三十八年,廢太子曾有窺伺父皇行幄,意求不測的逆謀。皇長子心地糊塗,皇八子居心叵測,因而皇帝寧願將一己的安全託諸異姓至戚,對親生之子防範極嚴,像寢宮這種重地,錯走一步,便有大禍。所以不奉召喚,決不敢擅自入殿。 *** 皇帝醒過來了,精神仍然委頓異常,用微弱的聲音問道:「什麼時候了?」 「酉末戌初。」隆科多剛說完,小金鐘就響了,一共打了九下。 「今兒幾時啊?」 「十一月十三。」隆科多說,「御醫說了,一交了大節氣,皇上就會一天好似一天,年下一定可以康復。」 皇帝微露笑容,顯然感覺欣慰。「西邊的人去了幾天了?」他又問。 「初十去的,三天。」 「年裏怕來不及了。」 隆科多知道,皇帝的意思是,大將軍胤禎在年裏趕不回來。這是一定的,來去決不能這麼快。想了一下答說:「反正遲回來、早回來都不生關係,皇上不必因此煩心。」 「我不煩,反正已經安排好了。」皇帝一面說,一面將眼睛復又閉上。 「是!」隆科多答應著,發現眼前只有他一個人,做什麼事都沒人知道。 然後皇帝的眼睛又閉上了,瞑目如死。隆科多很小心地伸手到他鼻孔前面試探,幾乎覺察不出呼吸。 這使得隆科多又記起御醫的話:「皇上虛弱極了,保不定睡著睡著就咽了氣。書上所說的『無疾而終』就是這個樣子。論起來也是一種福分。」果然如此,駕崩不一定由自己發現,倘或「大事」出在正好自己離開時,豈不一切都措手不及? 就這樣在考慮時,發覺皇帝臉色突變,喉頭呼嚕呼嚕地響,這是在「上痰」了!一口氣接不上,就會撒手塵寰。隆科多心裏有些亂,急切間拿不定主意,或者說是拿不出主意——不知道該幹什麼? 皇帝倏然張眼,很吃力地說了一個字:「來!」 「奴才在這裏。」隆科多走到床前,還有兩名太監也上來伺候。 皇帝掙扎著伸手到枕頭下面去摸索,有個最貼身的太監梁英便問:「取鑰匙?」 皇帝以目示意,手也不動了。於是梁英為他從枕頭下面將鑰匙找了出來。皇帝指一指,示意交給隆科多。 「倘或我不行了,」皇帝斷斷續續地說,「這裏有交代!」他將頭側過去,看著放在裏床的小鐵盒。 「是!」隆科多跪下來,極認真地答說,「奴才必遵旨意辦事。」皇帝點點頭,表示滿意,又將雙眼合上。不一會兒,閉著的嘴唇慢慢張開,微微歪向一邊,這表示皇帝已經入夢,所以肌肉失去控制。 隆科多心念一動,覺得是個極好的機會,隨即輕聲說道:「皇上睡著了,千萬別出聲,皇上難得睡一覺。」接著揮一揮手。 於是梁英跟另一名太監躡足退了出去。隆科多很快地,也很謹慎地,將鐵盒提了過來,轉入套間。那是他侍疾所住之處,自然有書桌,由於承旨代批奏摺,所以也有硃筆。 回頭看清楚了沒有人,他很快地將鐵盒打開,極力保持鎮靜地篡改了那張硃諭,正要放回鐵盒時,聽得門上剝啄兩響。 聲音雖輕,而在隆科多如聞當頭霹靂,嚇得一哆嗦,急急回頭看時,是梁英在叩門。 行跡已在敗露的邊緣,隆科多必須彌補。眼風掃處,看清楚朱硯的蓋子已經合上,硃筆亦已加上筆套,不覺放了一大半的心,篡改並無證據,事情就不要緊了。 於是他定定神問:「什麼事?」 「皇上似乎不大好!」 「怎麼?」 「似乎沒有鼻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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