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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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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中有兩件事要細細磋商,第一是價錢,第二是交貨。事情本來就麻煩,而談這樣的生意,更加麻煩,因為假的要談成真的,同時還要迎合劉不才的意向,所以小王真個每一個字出口之前,都要細想一想。 總算劉不才的意向是摸到了。小王設身處地為他想一想,態度上自然是要偏向陳世發,因此,自己就得想辦法將他要做給陳世發看的態度,烘雲托月地顯得格外明白才對。然而也不能一味遷就,事事賣劉不才的帳,那就顯得假了。自己也有自己要顧到的宗旨,這個宗旨是幫老闆做生意,「千肯萬肯,蝕本不肯」,所以別的話都好說,劉不才幫陳世發殺價錢,他就要極力爭辯了。 長槍開價每枝24兩銀子,說起來是不貴,小王早已表明:「劉先生介紹來的生意,不敢開虛價。」可是陳世發未曾開口,劉不才先就不肯答應。 「小王,我跟你不太熟,你們孫老闆曉得我的,你儘管核實再減。」 「我知道,我知道劉先生跟我們老闆的交情。就是為此,才開的實價,實在沒有辦法再減了。」 「做生意那裡有說一不二的?皇帝的金口,也不一定作數;你總要顧顧我的面子。」 小王呆了半晌,顯出極為難的神氣,好半天才說,「既然劉先生這麼說,我減一兩銀子。」 「一兩?哪個要你減!」 「實在是我不敢作主。這樣,」小王答道:「劉先生跟我們老闆當面談好不好?」 這是替他開路,不過說得早了些,劉不才很見機地接口:「我哪裡走得開?好了,價錢我們先不談,談交情。能不能把嘉興那票貨色撥過來?」 嘉興何來什麼「貨色」?小王是早就想好了托詞的,隨即答道:「能把嘉興的貨色撥過來,彼此都方便,可惜不行!」 「為啥呢?」 「那批槍埋在土裡,一定生銹了,起出來好好收拾過,用藥水砝一砝藍,加上一層油,做得好可以冒充新貨。不過賣給別人可以,劉先生介紹來的生意,我們這樣子做法,將來還要不要做人?」 聽得這話,陳世發連連點頭,他們這番做作,無疑地已騙得他快死心塌地了。小王看在眼裡,喜在心裡,而口頭上卻越發慎重了。 「劉先生,這一層要請巡查老爺體諒,我們只能在上海交貨。」 「上海交貨?」劉不才看著陳世發,一臉的失望,「這不是麻煩?」 「是啊!不過,」陳世發轉臉問小王說,「你們能不能護送過關卡。」 「怕辦不到。」 「這,」陳世髮指著桌上的槍說,「又怎麼拿過來的呢?」 「東西少,好想辦法。多了就不成功。」 「劉先生!」陳世發問道:「怎麼辦?」 劉不才緊閉著嘴不答,是拿這件事當作自己的絕大難題的神氣,眨眼咬唇,做作了一會方始開口:「辦法是有。只怕你不放心我。」 這表示要他親自到上海去一趟。小王瞭解他的用意卻不敢敲邊鼓,怕弄巧會成拙,只很關心地注視著陳世發。 這下是陳世發遭遇了難題,他的表情也跟劉不才差不多,到頭來終於說了句:「劉先生!我相信你。」 小王有如釋重負之感,這下他可以敲邊鼓了,因為就生意來說,這也是解除了他的疑難和責任,不妨慫恿,「劉先生能去一趟最好。」他說,「價錢上頭,請劉先生當面跟我們老闆談。有交情在,一切都好商量,不過我們做夥計的,作不來那樣的主。」 「是啊,劉先生,我請你去,就是要請你替我做主去談價錢。不過,現銀子我沒有。你請過來!」 陳世發將他領到自己臥室中,從床底下拉出來一張長條形的畫箱,箱子裡又有小箱子,而且不止一口,有描金的,有紫檀的,還有洋式的鐵箱。 「這些東西,本來是要繳上去的。從前我都是這麼做,這兩年比較懂事了,想想太傻,所以拿它壓了下來。你是識貨的,你倒看看!」 劉不才點點頭,隨手拿起一本冊頁,是八張惲南田的花卉,再拿起一軸條幅,看封簽上寫的是:「神品,倪迂拜石圖」,鈐著一方項子京的圖章。 「不必再看了!都是好貨。」劉不才問道:「這一箱畫你拿它怎麼處理?」 「抵槍價。」 劉不才沉吟了一下說:「我想一定夠了。你開張單子給我,我到上海托人估了價,回來再商量。」 「估什麼價?你帶了去就是了。」 「不!」劉不才說,「第一,東西太貴重,我擔不起責任,第二,這只畫箱很累贅,也不好帶。都等我到上海去商量好了再說。」 「也好。」陳世發說,「要走就要快,你明天就動身。」 「好的。」 答應是這樣答應,劉不才其實不願這麼匆匆而行,因為朱家的眷屬,還得有個安排——這幾天功夫,陳世發已經對他相當信服,只看這一次能放他到上海,就可以料定,自己說要到嘉興去,接家眷,他亦不會不同意,只是怕他說一句:「寶眷接到這裡來好了。」那一來豈不是自己找麻煩?因而決定,暫不說破,相機行事。 在這片刻功夫,小王一個人也在默默動腦筋,已經想了一個辦法,可以與劉不才密談。所以等他跟陳世發一露面,便即說道:「劉先生,小桂芳那天來看孫老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訴了好些苦。孫老闆要我告訴你。」說著,看了陳世發一眼。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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