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高陽 > 金色曇花 | 上頁 下頁
一四〇


  歡宴席上,曹錕面授吳佩孚為「討逆軍總司令」,節制直系所有兵馬,王承斌為副司令。第二天晚上,吳佩孚在西苑四照堂點兵,派十五師師長彭壽莘為第一軍總司令,帶領直系精銳;吳佩孚本人的第三師,以及第九師、第二十三師,出山海關為進攻的主力。

  第二軍總司令是第十三師師長王懷慶,帶領所部及一部分雜牌部隊,出朝陽進攻遼西走廊。馮玉祥的第十六混成旅,早經擴編為第十一師,奉派為第三軍總司令,出古北口,經灤平策應第二軍。此外還有一支援軍,雜湊而成,由吳佩孚嫡系的張福來指揮。

  其時馮玉祥由於黃膺白的活動,已懷異志。點將以後,當面向吳佩孚要求先發餉,才能開拔。吳佩孚勃然大怒,厲聲說道:「兵臨城下,不發餉不能打仗,這叫什麼話?別人哪個來要過餉?」

  馮玉祥碰了個大釘子,忍住了。接下來要多撥車輛,以便開拔。吳佩孚批了四十一輛。事後想想,應該加以安撫,便去視察十一師,面致嘉許,而且在馮玉祥面前許了願:只要擊敗奉軍,保他為東三省巡閱使。馮玉祥表面唯唯,心裡冷笑,知道他這話對王承斌也說過。

  大軍陸續出發,馮玉祥為了倒戈方便,將他的部隊儘量拉長,一旦回師,後隊改為前隊,立刻便可攻入北京。直軍傾巢而出,只剩一個裝備很不壞的衛隊旅,但不肯擔任守城門的勤務,由徐永昌的一個城防營警衛九門。這下更加方便了。

  吳佩孚當然是懷著戒心的,急調在河南的張福來,帶領他的基本部隊第二十四師,靳雲鵬的第十四師,以及曹銳、田維勤各部進京,但到了豐台、長辛店及南苑各處就不再往前走了,作用就在防備馮玉祥。

  其時前方直軍失利,第二軍首先失敗,熱河的朝陽、開魯相繼失守。山海關方面,鎮威第一軍、第三軍組成聯軍,以優勢的火力制壓,山海關上九門口等等要隘,先後攻破。但吳佩孚並不著急,因為他自以為還有條奇計:海軍進攻葫蘆島,另以奇兵由海道自營口登陸,直搗瀋陽。奉軍根本之地一失,不能不降。

  不料海軍懶洋洋不起勁,副司令王承斌在古北口又有不穩的消息。而李彥青又不斷在曹錕耳邊絮聒:「怎麼不上前線呢!坐在北京城裡當總司令,我也會當啊!」這話傳到吳佩孚耳朵裡,可真氣得一佛涅盤,二佛升天。

  已決定親臨前方指揮的吳佩孚,恨恨地說了句:「等我回來,非宰掉這兔崽子不可!」隨即坐上專車直馳山海關,隨行的有各國觀戰武官、中外新聞記者一百多人,聲勢浩大,使得吳佩孚不但忘掉了李彥青的可惡,而且陶陶然地遙想「公瑾當年」了。

  「秀才將軍」一到前線,陣腳暫時穩住了,但先前損兵折將已多,勢必非動用援軍不可。馮玉祥在前線按兵不動,待機而動;在後方留守的兩名團長蔣鴻遇、劉汝明,用笨法子在車站數兵車,由雙十節數到十月二十,兵車已漸稀少。而在前方,馮玉祥在西面,對東面激烈的戰況,不甚清楚,直軍總部的消息,說是勝利在望,而由關東軍方面所得的情報,直軍不利。由於說法不一,馮玉祥有些舉棋不定,深怕倒戈一開始,吳佩孚有餘力追擊,那就非被消滅不可,因而頗為苦悶。

  哪知就在此時,參謀長張方嚴來了個催促出擊的電報,其中有一句:「大局轉危為安,賴斯一舉」。馮玉祥恍然大悟,直軍總部所發的戰報,完全靠不住。於是,第二十二旅旅長鹿鐘麟開始「班師」,急行軍一日一夜,走了兩百多裡。

  ***

  「大總統,請放心吧!」李彥青手裡拿著一通電報,「前方總反攻了!你老的親家快要跟你討饒了。」

  「唉!打什麼仗?輸了不得了,贏了也煩,又是犒賞,又是升官。我心裡悶得很,找點什麼樂子吧!」

  「曇花快開了!喝酒賞花好了。」李彥青興致勃勃地說,「我長這麼大,還沒有見過曇花。聽說是金色兒的。」

  「哪有金色的花?」曹錕笑道,「開金花,還長金子呢!」

  這樣調笑著,曹錕的心情輕鬆了些。置酒花下,一面閒談,一面守著曇花開放。

  「大總統見過曇花沒有?」

  「沒有。」

  「那就包不定真有金色曇花!」

  曹錕想了一下,點點頭說:「也說不定。就像我,怎麼樣也想不到會當大總統!」

  一語未畢,只聽李彥青大叫:「開了,開了!」

  果然,如向日葵的曇花慢慢開了,其色紅黃,說它是金色亦未嘗不可。

  突然,一聲槍響,曹錕、李彥青都是一驚,回頭看時,一隊纏著「國民軍」臂章的軍隊闖了進來——曹錕被軟禁,李彥青被捕了。當然,金色曇花也萎落了。

  (全書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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