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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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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後方,皖系除命令邊防軍第二師由山東攻德州以外,長江上游還有吳光新手握重兵,以及張敬堯的殘餘,可由京漢路進擾直軍後路。因此曹錕電令駐湖南常德的馮玉祥退入湖北,加以阻擋。 其時雙方在直隸的實力,直系以吳佩孚的第三師為主力,下轄三個混成旅。自吳佩孚到保定後,又擴編三個旅,其中曹銳的第四混成旅,直屬曹錕。此外又有新編第一、二、三旅的番號。名義上九個旅,實際上至多七個旅。 皖系可動用的軍隊,共有三個師、兩個旅,除邊防軍第一師、第三師外,還有直屬于陸軍的第十五師。徐樹錚把這三個師都交給了段芝貴,自己只帶三個旅攻東路。 七月十四日,東西兩路戰爭,同時在楊村、琉璃河一線上爆發。東路直軍,由曹銳以蘇榆鎮守使名義指揮,一開火就敗退下來。徐樹錚不知使了個什麼手腕,日本的天津駐屯軍出面干涉,不准曹銳的部隊在楊村逗留,只好再往南退到北倉。皖軍乘勝追擊,在北倉成了相持之勢——這倒不是徐樹錚無力進攻,而是在等待一批裝備——員警的制服、警棍之類,預備將邊防軍化裝成員警。因為預料曹銳會遁入租界,只有以員警的身分,才能進租界去活捉直系將領。 西路卻打了很怪的一場仗。邊防軍第一師師長曲同豐、第三師師長陳文運、陸軍部直轄第十五師師長劉詢,都是日本士官出身,與徐樹錚先後同學,進擊之時外號「曲辮子」的曲同豐與劉詢在西,陳文運在東,由琉璃河齊頭推進,過了涿縣到達松林店東至牛駝鎮一線。松林店是京漢路涿縣與高碑店之間的一站,再往南便是吳佩孚「討賊軍」司令部所在地的高碑店。以約三師之眾,加上新式武器,如果一舉南攻,吳佩孚所吹的法螺:「親率三軍,直指北京,驅老段、誅小徐」,立刻就不響了。 不道段芝貴將總指揮部設在火車上,駐紮長辛店,以麻將消暑,下令前敵三師在松林店掘壕固守。壕溝掘成,大雨傾盆,邊防軍的訓練還算不錯,士兵都在壕中讓雨浸至腰際,堅守不動。派出去的斥候,不斷報告:吳佩孚在大雨中用掛在樹上的軍用電話,在向天津、保定求援。又說:乒乒乓乓的響聲,不過吳佩孚派人在美孚牌火油箱中放爆竹而已。這種械彈兩缺的情況,報到長辛店「定國軍前敵總指揮部」,段芝貴無所行動。反倒是「皇帝不急,急煞太監」,他的秘書長梁鴻志拚命催段芝貴開車南下,到前線親自指揮進攻。可是,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只說:「稍安毋躁,直軍快不戰而潰了。」 其時直軍的情勢,確是相當危險,東路已敗,西路難支,而後路只感威脅——邊防軍第二師師長兼濟南鎮守使馬良,已揮軍北上,攻德州以拊直軍之背。因此,在保定的曹錕,度日如年,惟有連連急電,催奉軍火速支援。 到得第四天,奉軍由張景惠率領,自天津西行,到達保定。曹錕派了他的「四省經略使總參謀長」潘榘楹,出城迎接,事先早在東門搭了大敞篷,預備了大批鹵牛肉、醬菜、白麵饅頭、小米稀飯,讓奉軍吃得一飽。潘榘楹向張景惠提出要求,說情況實在緊急異常,能不能立刻派一部分隊伍,即時北援第三師? 張景惠毫不遲疑地同意,將已經到達的先頭部隊,全數派出。京漢路由保定經徐水、定興到高碑店,不過一百多裡路,專車不過兩個多鐘頭,即已到達。 此時吳佩孚已由曹錕的電話中,得知援軍在途,當機立斷,定下一個奇襲的計畫。等救兵一到,請客軍代守高碑店,第三師傾巢而出。吳佩孚親自領兵,由西面繞道,側攻松林店皖軍陣地。 邊防軍第一師倉皇應戰,陣腳大亂,結果旅長范尚品陣亡,師長曲同豐被俘。第十五師劉詢部旅長張國溶、齊寶善棄械投降。吳佩孚乘勝進擊,佔領涿州,渡過琉璃河,自良鄉直迫長辛店。 段芝貴還在火車上打牌,根本不知有兵敗之事。直到槍炮聲近,方始發覺,好在火車始終保護升火待發的狀態,司機只要掣動氣閥,便能開動。不過火車頭本來在南預備前進的,此時只好開倒車將段芝貴推回北京。 松林店一垮,牽動東面邊防軍第三師的陣地。直軍蕭耀南、彭壽莘兩旅,聽說吳佩孚奇襲成功,立即亦發動攻勢,陳文運所部,接戰即潰,退守固安。 這一來可影響到東路。徐樹錚的「化軍為警」的部署,剛剛完成,正待長驅南下,直取津沽,突聞西路有變,不但不敢深入,而且為防曹銳反撲,不得不趕緊後撤到廊坊。與西面固安的陳文運師,成犄角之勢,互相呼應。 安頓略定,徐樹錚趕到團河,只見段芝貴在段祺瑞面前長跪不起,而且左右開弓,自己打自己的嘴巴,打一下罵一聲:「我該死!我該死!」 「是我該死。」段祺瑞問徐樹錚,「你知道不知道武昌的消息?」 「不知道。」 「吳植堂讓王子春扣起來了。」 「怎麼會有這樣的事?」徐樹錚大吃一驚。 原來吳光新是徐樹錚主謀,為段祺瑞對付長江三督的一著狠棋。「長江三督」之上,還有個「長江上游總司令」,名義上已含有監督控制的意味,加以手握二十萬重兵,運用得法,足以鎮懾三督。無奈段祺瑞能用人,卻不識人,除了與徐樹錚的遇合,出於機緣以外,凡是段祺瑞所重用的人,不是象靳雲鵬那種見利忘義,便是象段芝貴、傅良佐之流的飯桶。吳光新亦不例外,而且在飯桶中還應列為大號——他跟張敬堯的殘部合流,打算取王占元而代之,卻不想一想王占元最忌大軍臨境,哪怕是信得過的友軍將領,送路費,請吃飯禮數周到,但部隊必得安置在遠處。設宴相請時,連指揮刀都要請客人暫時解除。像這樣防範嚴密,而他又是早為王占元所忌的人,居然會去赴王占元的宴會。剛剛入席,伏甲便已四起,吳光新當場被扣,張敬堯見機,未曾入網。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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