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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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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克琴是有防備的,只以張勳出手太快,沒有能完全閃避得開,雖然一躲之際,卸掉了他的勁道,臉上仍舊被掃了一下,不等張勳罵完,便「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你個死沒良心的!」她且哭且罵,「你冤枉我好了!老天爺有眼,報應就在眼前,看你會有什麼好下場!」 這話罵得非常刻毒,張勳渾身都是怒火,猛然一上步,一隻手抓住王克琴的衣袖,另一隻手左右開弓在她臉上打了兩個嘴巴。 「你他媽的臭×!老子今天掐死你。」 說著便去掐王克琴的脖子,哪知王克琴一張嘴,正咬住他右手的虎口,疼得他冷汗直冒,左手夾頭夾腦打下去。王克琴也狠下心來了,任憑他打,只使勁咬住不放。 這時全家上下自然都驚動了,紛紛趕來勸架,哪能勸解得開。張勳急中生智,拉住王克琴那件綢衫的衣襟,使勁一扯,撕破了一大片,半隻奶子露在外面。心裡打算著:到了赤身露體的程度,她總不能鬆口逃跑了吧? 誰知王克琴不在乎,一隻手擋住奶子,一隻手往張勳的袴襠抄了去。這要抄著了,上下兩處要害,落入人手,非出人命不可。 張勳自然要躲,同時有個貼身衛士,想出來一記絕招,奔上前去,一伸手捏住王克琴的下巴,在她牙床上一使勁,硬捏開了她的上下牙齒,方能使張勳脫困。 「抓住她的手!」張勳眼都紅了,獰笑著指揮,「扭過去。」 那衛士如言照辦,輕易地捉住王克琴的雙手,往背後反扭,疼得王克琴「哇哇」大叫。 「你他媽的死不要臉的臭窯姐!既然你不在乎,讓大家都瞧瞧!」 說著,走上前去,雙手握住她的那件已破的藍綢衫,往左右一分,「霸王卸甲」大開門,王克琴整個胸脯都裸露了。天氣太熱沒有戴兜肚,白皚皚一片肉光,顛巍巍雙峰高舉,令人目眩神迷。 這時聽差、衛士都已退了出去。抓住王克琴的那個,亦待鬆手,哪知張勳已在吼著下令:「吊起來!拿我的馬鞭子!」 於是剩下來的丫頭、老媽子,一起都跪了下來,替「姨太太」求情。 「誰討情也不行。今天我非活活打死這個賤貨不可!」 「姨太太,」有個老聽差在窗外喊,「還不快跪下來,求大帥開恩?」 王克琴橫了心了,咬著牙閉目不語。張勳越發生氣,左右看了一下,記起有枝手槍,放在王克琴梳粧檯抽斗裡,搶過去拉開抽斗一看,果然! 等一亮了槍,那老聽差便奔進來,一面大喊「大帥,使不得!」一面橫身擋住王克琴。 「躲開!」接著只聽「克拉」一響,張勳已鬆開保險,將子彈上膛了。 「大帥、大帥,你犯不著嘔這個氣!」老聽差說,「要顧自己的大事。」 「辦完小事,辦大事。躲開!」張勳再一次大喝,「不然,我連你一塊兒打。」說著,伸手來拖那老聽差。 形勢到了千鈞一髮之際。槍管雖是朝下,他的手指已扣在扳機上,只要左手拖開老聽差,再等王克琴身後的衛士鬆手躲開,張勳一舉手之間,便能結束了「愛姬」的性命。 誰知就在這時候,只聽外面高唱:「員警廳吳大人到!」 這一下,張勳自然要回頭去看,真的是吳炳湘,後面還跟著兩名警官。老聽差便著急地向抓住王克琴的那衛士,低聲喝道:「還不鬆手!讓客人瞧見了什麼樣子?」 一句話提醒了張勳,隨手將槍往老聽差手中一塞,急步迎了出去。 「紹帥,」吳炳湘一開口就說,「荷蘭公使館的車子在門口,你請趕緊上車。一分一秒都耽誤不得!」 「這——」 「不必多說!紹帥,我等於從井救人,有什麼話到車上再說。」吳炳湘又說,「我先送你到了安全地方,回頭再來料理府上的事。」 聽這口氣,似乎宣武門上又要開炮了,是不是如此?要弄清楚。 「紹帥,你還等什麼?莫非要我陪你一塊兒死?」 一聽這話,張勳接口便念了一句戲詞:「『臨死還拉上個墊背的』,這太不夠朋友了!」他爽爽快快地說了一個字:「走!」 走字出口,人已往前,昂然而出。吳炳湘與他的兩名警官緊緊趨隨,到得人門口,只見有一輛掛著荷蘭國旗的黑色大轎車,開著車門,停在那裡。 「你們陪張大人坐後面。」 吳炳湘一面說,一面開了前座的車門,與司機並坐。兩名警官陪著張勳,左右拱夾,以資保護。 等車一開動,剛出了胡同,只聽一聲巨響,張勳回頭一望,硝煙彌漫,遲一步可能便連車帶人都炸中了。 當然,家人的安危不能不顧,同時也想起有樣極緊要的東西,必須隨攜在身邊,所以張勳伸手拍拍前座吳炳湘的肩說:「鏡潭,不行,我得回去!」 「不能回去!」吳炳湘轉臉答說,「紹帥一回去反而危險。不回去,我保證寶眷無事。」 「這是怎麼回事呢?」 「『討逆軍』已經進城了。」吳炳湘第一次用了「討逆軍」三字,「紹帥的行蹤,都在他們眼睛裡,一回去馬上就開炮。」 「現在不也在開炮嗎?」 「所以要趕緊躲開,這一炮在我意料之中。」吳炳湘又說,「紹帥一走,就不會再開炮了。」 「可是,」張勳躊躇著說,「我有個皮包忘記拿了。這個皮包很重要,非取來不可。」 吳炳湘想了一下問道:「皮包擱在哪兒?」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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