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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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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淬毒的匕首已經鑄成,也作了一次試驗,由秦舞陽持著那把匕首與一頭身高七尺,猙獰可怖的猿猴搏鬥。這個試驗是太子丹與荊軻商量之後決定的,它有兩重作用,一方面試驗匕首的功效,另一方面也要看看秦舞陽的勇氣與武藝。 那把淬毒的匕首,發揮了預期的效果。秦舞陽只用它在猿臂上劃了一條口子,立即毒發倒地,一陣劇烈的抽搐以後,閉眼斷氣。當然,秦舞陽在未使出那致命的一刺之前,也露了一手,跟那與他一般高而力大無窮的人猿,翻撲扭滾,很糾纏了一會。 對於試驗的結果,太子丹非常滿意,荊軻未表示意見,而徐夫人卻大不以為然。她認為秦舞陽根本不懂擊劍,劍道講究出手以前,毫無跡象可尋,要這樣才能使敵人防不勝防,一擊而中;胡撲亂舞,不是擊劍。同時,她也批評了秦舞陽的性格:「不夠沉穩!」 當時,太子丹表面唯唯稱是,內心卻極其苦惱。他向荊軻說了他的看法,「徐夫人不免有成見。她總以為唯有蓋聶才配用她的匕首。」 「當時原是答應了她的,怪不得她!」 「我也知道,許了她去找蓋聶,可奈海角天涯無覓處。」 「事未絕望。」荊軻答道:「武平一路都有消息來,此刻追到平陽去了。」 「只怕還是無用。」太子丹提醒他說:「自燕市動身時,說定了以三月為期,不管覓得著覓不著,這件事就算結束了。宋意是四月裡回來的,現在是六月,驕陽如火,還累武平奔波,也實在於心不安得很。」 荊軻默然。他把太子丹的話想了一遍,懂得唯有「這件事就算結束了」這一句,才是話中的要點,等於明說:蓋聶不必再找了,用秦舞陽就算定局了! 用秦舞陽是萬不得已之計。能夠找到蓋聶,自以蓋聶為妙。荊軻暗暗盤算了一下,覺得還是該盡最後的努力,於是問道:「請示太子,入秦究竟定在何時?」 太子丹覺得他問得突兀,不敢輕忽,想了想才回答:「荊卿,知道我的心境的,莫如你!照我的希望,最好此刻就見嬴政伏誅,然而辦不到。我想,還是照預定的計畫,八月初新涼天氣動身吧!」 再一度確定了行期,荊軻便好作打算了:「那麼,以七月半為期,到那時還不能把蓋聶找來,就決定用秦舞陽。」 有了明確的期限,太子丹也無可再說了,點頭同意,又跟荊軻商量,「武平久無消息,可要再派個人下去看一看?」 這倒是個很實在的建議,於是選了個熟悉平陽地方,而又幹練可靠的人,南下去跟武平聯絡。 約莫十天功夫,派去的人,計算途程,還未到平陽,武平卻已回來了。 一見面,荊軻大吃一驚!武平完全變了樣子,滿身風塵,不消說得;一張臉瘦得脫了形,只剩下松松一層皮垂搭著,雙頰凹了下去,把那雙失神的眼,襯托得特別大。他的嘴唇為外曬的烈日和他自己體內的高熱烤得成了白色。在荊館門前,濃密的樹蔭下,癱作一堆,不住喘氣,那模樣就像一隻餓了幾天,無家可歸的癩皮狗。 「兄弟!」荊軻憐痛地大喊一聲。 武平掙開眼來看了一下,咧開嘴唇,露出白磣磣的牙,彷佛在笑,然後,他用嘶啞的聲音說道:「荊大哥,俺有消息——」剛說了半句,倒又喘不成聲了。 看這情形,必是有病在身。一問武平的隨從,果然!這個壯健如牛,從不知病痛為何物的莽漢,由平陽踏上歸程,因為在烈日下賓士受暑,加以飲食不知檢點,病倒在旅途中。上吐下瀉,只一夜功夫,就被折磨得無複人形。延醫服藥,剛剛能起床,便又要趕路,隨便他們如何勸阻,只是不聽,他說他急於要回來報告消息。 荊軻也顧不得去打聽是何消息,照料病人要緊,吩咐把武平移到一處最清靜陰涼的院落去住。專差請了宮中的侍醫來診治。這一夜親自去探望了兩次,武平只是昏昏大睡,看來病勢不輕。荊軻既急武平的病,又急武平帶來的消息,心中七上八下,十分難受。 誰知武平的病,來得凶,去得也快;由於侍醫的手段高明,加以一到荊館,心情妥貼,所以一宵好睡,藥力透達,病勢已十去七八,只覺餓得厲害。吃過一大碗肉糜拌煮的麥粥,出了一頭的汗,更覺得身輕體健了。 「俺荊大哥呢?」他問侍應的僮僕。 「大概在水榭。我去請來。」 「不要,不要。俺去看他。」 武平的腿還有些發軟,扶著僮僕的肩,慢慢走到水榭,荊軻卻不在那裡,武平倒也不急,坐在東窗簾下,細細鑒賞這座他以前未曾見過的屋宇。 忽然,聽得雙漿打水的聲音,朝外一看,金黃色的朝陽影裡,紅白相映的荷花叢中,來了一條小船,船頭上是荊軻,船尾是一個穿著淡碧羅衣的女郎,背向武平,不知是何面貌?但僅從那俏伶伶的背影,和她那一束隨風微揚,又黑又亮的長髮來看,便知必是絕色佳人。 這一幅圖畫,把生長在市井屠沽之間的武平看傻了!原來世界上,還有這麼個好地方?這才真是叫享福! 就在他這不勝神往的片刻,小船已經近了,荊軻也發現他了,揚一揚手中的蘭漿,高聲叫道:「嗨,你怎麼跑出來了?你有病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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