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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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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他一廂情願的想法,胡雪岩只能替他辦到不出關票,此外年限定為六年,期次仍是半年一期,利息是一分二。 當然借商款亦須奏准;左宗棠於光緒四年八月十六日出奏,一個月以後奉到廷寄:「借用商款,息銀既重,各省關每年除劃還本息外,京協各餉,更屬無從籌措,本系萬不得已之計。此次故念左宗棠籌辦各務,事在垂成,准照所議辦理。嗣後無論何項急需,不得動輒息借商款,致貽後累。 」所謂「京餉」,即是在京的各項開支,包括文武百官的俸給、八旗士兵的餉項,以及一年三次送入宮內供兩宮太后及皇帝私人開支的「交進銀」在內,是最重要的一筆預算,由於左宗棠動輒借款之累,連京餉都「無從籌措」,這話說得很重了。 為此,一直到上年左宗棠奉召入京,為了替劉錦棠籌畫西征善後,才迫不得已,在近乎獨斷獨行的情況下,借了滙豐銀行招股所貸的四百萬兩。 這兩筆款子的風險,都在胡雪岩一個人身上。三百五十萬的商款,自光緒五年起分期拔還,幾乎已還了一半;而且每期本息約十來萬銀子,邵友濂亦知道,難不倒胡雪岩,要刁難他,只有在光緒七年所借的那一筆上。 這筆款子實收於光緒七年四月,年息九厘九毫五,前兩年只付息,不還本,第三年起每年拔本一百萬兩,分兩期給付;光緒九年四月付第一期、十月付第二期,每期各五十萬兩。 以前各次洋債,雖由胡雪岩經手,但如何償還,不用他來操心,因為各省督撫加了印的「關票」,彙集于江海關後,稅務司還要簽押負連帶責任,如果各省的「關票」不能兌現,稅務司可以截留稅款,代為抵付。可是這最後一次的四百萬兩,在借款時為了替劉錦棠解除後顧之憂,左宗棠近乎獨斷獨行,只以為未來數年協餉尚多,不愁無法償還,所以大包大攬地說:本銀「如期由上海轉運局經手交還;如上海無銀,應准其向戶部如期兌取。」 這一惟恐總理衙門及李鴻章策動赫德阻撓,但求成功不惜遷就的承諾,無形之中便將全部風險都加了在胡雪岩的肩頭上,因為各省如果不解,滙豐銀行一定找胡雪岩,他們不必多費周折,請英國公使出面跟戶部打交道;以胡雪岩的財力、信用與擔當,每期五十萬兩銀子的本銀,亦一定挑得起來。 話雖如此,五十萬兩銀子到底不是一個小數目。邵友濂與盛宣懷秘密商定,到時候,「擠他一擠」,雖未必能擠倒,至少可以打擊打擊他的信用。 其時──光緒九年春天,中法的關係複又惡化了。本來前一年十一月間,李鴻章與法國公使在上海談判,已經達成了和平解決在越南的糾紛的三點協議。但法國海軍部及殖民部,分別向他們的外交部表示,不滿寶海與李鴻章的協議,海軍方面且已增兵越南北部的海防。而又恰好法國發生政潮,新內閣的外交部長沙美拉庫支持軍部的主張,推翻前議,而且將寶海撤任,另派特使德理固專程來華談判。 妙的是法國公使寶海,特為自上海到天津去看李鴻章,他勸李鴻章堅持前議,不妨指責法國政府違約;有了這種反對他們政府的法國公使,李鴻章覺得談和又有把握了,所以仍舊照原定計劃,奏請准予給假回籍葬親。李還不肯回任,但為了開始建設旅順軍港,北洋大臣的差使是接下來了,既然請假,北洋大臣自然由張樹聲暫署。 但就在二月裡李鴻章在合肥原籍時,法軍在越南複又動武,不但攻佔越南南定,而且直接侵犯中國在越南權益,招商局運米的船,在海防為法軍扣押;設在海防及順安的兩處倉庫,為法軍佔領,其中的存糧及其它物品,當然也被沒收了。加以越南政府除行文禮部乞援外,並特派「刑部尚書」范慎來華,效「申包胥哭秦庭」,因此,朝中震動,清議昂揚,都主張採取強硬的對策;甚至駐英兼駐法公使一等毅勇侯曾紀澤,亦打電報回來,建議派軍援越,不可對法國讓步。當時疆臣亦多主戰,雲貴總督岑毓英,備戰已有多時,但署理兩廣總督的曾國荃,卻不願輕啟戰端,清議深為不滿,因而主持總署的恭王,一面循外交途徑向法國抗議;一面奏准命李鴻章迅回直隸總督本任,接著降諭,派李鴻章以直隸總督的身分迅往廣東督辦越南事宜,所有廣東、廣西、雲南防軍,均歸節制。同時命左宗棠籌畫江南防軍待命南調援越。 這時胡雪岩恰好在江寧,便跟左宗棠說:「好像應該還有張制軍回兩廣本任的上諭;不然,李合肥一到天津,不就是有了兩位直隸總署?」 「妙就妙在沒有張振軒回本任的上諭。」左宗棠答說,「總署也知道李少荃決不會到廣東,恐怕也不會回天津。」 「這,大人倒多指點指點,讓我們也開開茅塞。」 「李少荃看在曾文正公上,對曾老九一向是很客氣的。當年江甯之圍,師老無功,李少荃已經克復了常州,朝命赴援江寧,他按兵不動,為的是不願分曾老九的功。你想,如今他如果一到廣東,曾老九怎麼辦?」 「是,是。」胡雪岩想了一下說:「大人說李合肥也不會到天津,是怕一到了,張制軍就得回廣東,那一來不是又要把曾九帥擠走的嗎?」 「正是如此。」 「照此說來,京裡只說叫李某某回任,對於張曾兩位沒不交代,意思也就是要李合肥只領虛銜,暫時不必回任。」 「不錯,舉一反三,你明白了。」 「那末,李合肥怎麼辦呢?」 左宗棠沉吟了好了一會,問說:「你看呢?」 「我看,他仍舊會到上海。」 左宗棠點點頭,「我想他也只能先駐上海。」他說:「而且他也不能忘情上海。」 胡雪岩當即說道:「我本來想跟大人辭了行,回杭州,以後再到上海;照現在看,似乎應該直接到上海的好。」 原來各省關應解陝甘,以便還本的協款,都交由江海關代轉;所以各省解繳的情況如何,非要胡雪岩到上海去查了才知道。 「好,你到上海首先辦這件事,看情形如何趕緊寫信來。看哪裡還沒有解到,好及早去催。」 胡雪岩的估計很正確,李鴻章果然奏請暫駐上海,統籌全域,察酌南北軍情,再取進止。意思是江南防軍如果力量不足,無法南調,那就不一定用武,以求和為宜。恭王懂他的用意,奏請准如所請;於是李鴻章在三月底專輪到了上海,駐節天后宮行轅。 【第二冊 第五章 蕭瑟洋場】 一見古應春的面,胡雪岩嚇一跳,他人都瘦得落形了。「應春,你,你怎麼弄成這個樣子?」 「唉!」古應春長長地歎口氣,「小爺叔,我的運氣太壞!也怪我自己大意。」 「你出了什麼事?快告訴我。」 「我要傾家蕩產了。」古應春說:「都是聽信了徐雨之的話。」 這徐雨之是廣東籍的富商,胡雪岩跟他也很熟。此人單名一個潤字,人很能幹,運氣也很好,在上海一家洋行學生意,深得洋人的器重,從廿二歲開始與人合夥開錢莊,開絲號,開茶棧,無不大發利市。同治二年廿六歲,已經積貲十來萬,在江南糧台報捐員外郎,加捐花翎,儼然上海洋場上有名的紳士了。 因此,同治十年得了個差使。那時兩江總督南洋大臣曾國藩決定挑選幼童出洋留學;事先研究,這批幼童以在廣東挑選為宜,因為美國的華僑絕大部分是廣東人,廣東風氣開通,作父兄的固不以幼年子弟在萬里重洋之外而不放心;而此輩幼童在美國常有鄉音親切的長輩去看他們,亦可以稍慰思鄉之苦。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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