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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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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平安,朝鮮的供應很完備,一切請大帥放心。」 「好!」吳長慶又問:「還有什麼事要報告的?」 「士兵的紀律不大好,搶民間的東西,還有對婦女無禮,王師戡亂,這樣子會讓人家看不起,世凱已遵大帥將令,就地正法了七個人。」 一聽這話,吳長慶放心了。原以為他不會帶兵,現在看來,倒真不愧將門之後,當下慰勉了一番,關照袁世凱繼續前進。 當天深夜,先鋒五百人到了漢城,在南門紮營。第二天上午十點多鐘,吳長慶親統的一千人亦複疾馳而至,在距漢城七裡的屯子山紮下大營,其時「大院君」李昰應已經得到消息,派了他的兒子大將軍李載冕來見吳長慶,表示慰勞。吳長慶亦很客氣地敷衍了一番,等李載冕一走,立刻進城去拜訪李昰應,作禮貌上的周旋。 出城回大營以後,吳長慶立即召集高級將領及幕僚密商。馬建忠建議,擒賊擒王,等李昰應來回拜時,設法扣留,送往天津,以寒亂黨之膽。倘或亂黨不受安撫,再行進剿。 吳長慶認為此計大妙,其餘的人眾都同意,於是密密部署,設下了陷阱,只等李昰應來自投。 李昰應來回拜時,是在下午四點鐘,帶的衛隊有數十名之多;接入帳內,由張謇與馬建忠二人,與李昰應筆談,這樣交換意見,即令是泛泛的寒暄,一來一往,亦很費事。等營外李昰應的衛隊被隔離開來,看看時候差不多了:吳長慶便即說道:「本人奉朝廷之命傳旨,著貴藩親自到北京,面陳亂黨的一切。」 說完,也不管李昰應聽得懂聽不懂,由馬建忠扶起李昰應出營;外面有一頂轎子,將他塞入轎內,抬起便走,健卒百餘人前後夾護,連夜冒雨急馳一百二十裡,第二天一早到南陽港口,登上威遠兵輪,李昰應才知道是怎麼回事。 下一個目標是李昰應的長子,亦即韓王李熙的胞兄李載冕,據說,亂黨是由他指揮的。吳長慶派袁世凱領兵入城,逮捕了李載冕,而亂黨卻已逃散了。 當天晚上,吳長慶接到李熙的密報,亂黨是屯駐在兩個地方,一個叫利泰院,一個叫枉尋裡。枉尋裡就在吳長慶大營附近,便由他親自出馬;利泰院的任務派了袁世凱,乘黑夜奇襲,抓了一百多人,其餘的烏合之眾紛紛走避;枉尋裡的情形亦差不多。等日軍三千人沿大路開到漢城,局勢已經平定了。 這一來,日軍便沒有進城的理由,為了避免與清軍衝突,駐紮在城外。日本駐韓公使花房義質亦回漢城,向韓國提出賠償的交涉,這不是吳長慶的事;他將大營移駐東門外關帝廟以後,隨即行文北洋,奏請論功行賞。 【第二冊 第四章 移花接木】 這本來是件好事,但袁世凱卻懷著鬼胎,但亦無法,只好等紕漏出來以後再來想辦法──終於有一天,為吳長慶辦文案的幕僚。而且也教袁世凱讀過書的周家祿,將他找了去有話問。 「慰亭,」他問:「你是中書科中書?」 「怎麼樣?」袁世凱不置可否,先打聽出了什麼事。「你看!」 是北洋來的公事,說慶軍保獎一案,中書科中書袁世凱,保升同知,業已奉旨允准。惟本部遍查檔冊,中書科中書並無袁世凱其人;請飭該員申複云云。 袁世凱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喜的是平地起樓臺,搞了個五品同知,這個職務是武職,故別稱「司馬」;但官卻是文官,前程無量,比二、三品的副將、參將還值錢;憂的是資歷上的中書科中書原是假冒的,這個底缺如果不存在,升同知的美夢也就落空了。 心裡七上八下,表面卻很沉著,「周先生,」他笑嘻嘻地說:「你倒猜上一猜。」 「用不著猜,你當初拿來的那張捐官的『部照』,姓不錯,是袁,名字不是,當然是借來的。」 「是,是,周先生明見萬里,這件事,」他打了個千說:「請周先生成全。」 「成全不用說,據實呈覆,連慶公都要擔個失察的處分。」周家祿緊接著說:「現在有兩個辦法,一個容易,一個麻煩,要你自己挑。」 「那請周先生指教,是怎麼樣的兩個辦法。」 「先說容易的,你改用部照上的名字。」周家祿說:「這個辦法,不但容易,而且方便。你方便,只要一角公文,袁世凱為袁某某的改名。恢復原名即可。」 袁世凱不願用這個容易方便的法子,因為他在韓國已是知名人物;尤其有關係的是,朝中自慈禧太后、恭王到總理衙門章京,都知道有個在朝鮮立了功的袁世凱,一改名字,區區同知,有誰知道。 不過他拒絕的理由,卻不是這麼說,「周先生,實不相瞞,」他說,「原來的部照,是我一個堂侄子的,此人業已去世,恢復原名,有許多意外的糾葛。請說難的那個辦法吧!」 「難的那個辦法,就是你自己托人到吏部去活動。吏部那些書辦,花樣之多,意想不到,他們一定有辦法,不過『火到豬頭爛,錢到公事辦』,你這件事,只怕非千金莫辦。」 「是、是。我照周先生的意思去辦。」 「好!我暫且把公事壓下來,等你到吏部活動,看結果如何,再作道理。」 「是。多謝、多謝。」 「慰亭!」周家祿笑道:「我有一首打油送你。」 說完,拈起筆來,就桌上起公文的稿紙,一揮而就;袁世凱接過來念道:「本是中州歪秀才,中書借得不須猜。一時大展經綸手,殺得人頭七個來。」 等他念完,周家祿哈哈大笑,袁世凱也只好陪著乾笑幾聲,以示灑脫。 回到自己營帳,袁世凱自然而然想起了一個人,此人名叫徐世昌,是個舉人,辦事很扎實,托他去活動,萬無一失。只是照周家祿說,花費須一千兩銀子,款從何出,卻費思量。想來想去,只好去找張謇。他兼管著支應所,糧餉出入,大權在握,只要他點頭,一千兩銀子就有著落了。 見面招呼,一聲「張先生!」張謇便是一楞,原來他稱周家祿是「周先生」,叫張謇一向只「老師」二字,如今不但改了「先生」,而且還加了姓,此又何故? 一時不便責問,只冷冷地答一聲:「有何見教?」 袁世凱也發覺自己錯了,但亦不願再改口,只婉轉地說明了自己的困難,請張謇「成全」。 「成全不敢當,不過既然是朋友,理當相助。支應所的款子是公款,我不便私下借給你;如今只有一個辦法,你的公費每月二百兩,你寫五張『領結』來,我把你的五個月公費先發給你。」 「好!請問領結如何寫法?」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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