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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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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麗抬眼看了他一下,然後將頭伏在他肩上,輕輕說了句:「松褲帶。」 這三個字聽得黃敬齋心裡霍霍亂跳;故意開玩笑地說:「怎麼,我沒有聽清楚;你是說你褲帶太松?不會吧?」 「當然不會。不然我早就紅了。」楊麗又說:「我倒也不是想造貞節牌坊,不過,褲帶要自己願意松,才有意思。有人想拉斷我的褲帶,那是自己找倒楣!」 黃敬齋心想,楊麗倒是有個性的;而且她的個性,應該是可愛的。不過最後一句話,卻有些費解。 「怎麼會自找倒楣?你倒說說給聽聽。」 「好!我告訴你,有一天一個導演想拉我的褲帶,我一嘴巴打掉他兩個牙齒;臉上腫得不能見人。從此,他就知道我的厲害了。」 「好傢伙!這麼凶。」黃敬齋又說:「那導演也窩囊,就這麼乖乖兒受你的?」 「自然不會那麼乖。不過,我是預備跟他拚命的。」楊麗略停一下說:「你信不信?」 「我沒有理由不信;不過,我不知道你的命怎麼拼法?」 「回頭你就知道了。」楊麗接著原來的話題說:「當時我警告那個導演,如果識相,我替他證明,他的牙齒是喝醉酒摔了一跤摔掉的;如果不識相,我要招待新聞記者把真相都抖出來。黃先生,如果是你,你服不服?」 「如果是我,根本就不會拉你的褲帶。」黃敬齋緊接著說:「這並不是我不想,不過我跟你的想法一樣,褲帶要自己松才有意思。」 楊麗笑一笑不作聲;黃敬齋還想說甚麼,音樂已經停了,只得相偕歸座。 「黃先生。」楊麗將她的皮包打開,牽著他的手說,「你伸進去摸一摸。」 「摸甚麼?」劉子川有了三分酒意,開著玩笑說:「那裡面不能亂摸;尤豈不能在大庭廣眾之間亂摸。」 「既然亂摸了,」金雄白也附和著說:「摸到些甚麼,滋味如何,應該公開。」 及至探手一摸,黃敬齋臉上的表情,一層層變化,先是收斂笑容,然後囿惑,繼而困惑,最後神情變得很嚴肅了。 「怎麼回事?」金雄白問。 劉子川還當黃敬齋也在開玩笑,故意做作成這副模樣,便又笑道:「莫非摸到了白虎?」 「白倒是白;不過是白朗寧。」 此言一出,輪到劉子川發楞了,「我不信。」他說:「亮出來看看。」 「亮出來可不大方便。」黃敬齋恢復常態了,轉臉向楊麗說道:「讓劉先生也摸一摸你的;好不好?」 「去你的!」楊麗笑著打了他一下。 這也就是表示反對劉子川去摸索皮包的內容,於是他也伸了手;入手一驚,真的是一把小小的手鎗。 「楊小姐,你帶著這玩意幹甚麼?」 「還不是對付色狼的。」 由這兩句交換的話中,其餘的人亦都知道了,楊麗的皮包中,真的帶著防身的武器。其中最覺得不可思議的是金雄白。他的朋友大都有自衛手鎗,他本人就有大小不同的三枝,但是女人帶自衛手鎗極其罕見,因此他不免對楊麗真正的懷疑。 「小姐太太們皮包裡帶槍的,我只見過兩個人。」他說:「一個是英茵——」 「是不是我們的同行英茵?」楊麗問說。 「就是她。」 「喔!」楊麗又問:「還有一個呢?」 「金璧輝。」 「金璧輝是誰?」 「川島芳子。」 「喔!」楊麗知道是誰了,「我在北平見過她,人家都叫她『金司令』。」 金雄白是故意提到金璧輝,藉以試探楊麗是否也是那一路人物;如今看到她懵然不覺,而且連金璧輝這個名字都不知道,心中釋然了。 「她怎麼會是司令呢?」楊麗又問:「到底是甚麼司令?」 在這個場合,當然不宜拿一個國際聞名的女間諜作話題;金雄白看她口沒遮攔,皮包中又帶著手鎗;而且劉子川已頗有酒意,不如早離是非之地為宜。 於是他說:「這個人是個傳奇人物,說起來三天三夜都講不完。我看,回旅館去喝咖啡聊天,倒比在這裡還舒服。子川兄以為如何?」 「我沒有意見,看兩位小姐怎麼說?」 「我也沒有意見。」榮子接口;但又加了一句:「回去也好。」 「那就回去。」 於是六個人分坐三輛車,楊麗與榮子;劉子川與敖占春;金雄白與黃敬齋,在車中少不得談到楊麗。 「此人很不錯,對你也很有意思。」金雄白說:「何不把她帶到上海?」 這一說勾起了黃敬齋的心事。原來他也像周佛海一樣,懼內有癖;楊麗跟他到上海,倘或處理不善,會引起極大的醋海波瀾。細想了一會,用微帶懇情的語氣說:「我倒有這個意思,不過,全要仰仗老兄大力庇護。」 「嫂夫人可不大好惹。」金雄白笑道:「這個差使,敬謝不敏。」 「內人不好惹,總不致于過於周太太吧?連周太太你都把她擺平了,何況內人!」 金雄白皺一皺眉說:「這『擺平』二字,大有語病。」「說是制伏如何?」 「也不是制伏。朋友之妻子,何用我來制伏。嫂夫人我不熟,說情還不夠資格。這件事,你要好好斟酌。只要我能幫得上忙,沒有問題;但恐無能為力。」 黃敬齋不作聲。車快到旅館時,他忽然說道:「有件事,在你輕而易舉;在我就可以解除不少困擾。不知道你的意思如何?」 「請你先告訴我,是怎麼回事?」 「楊麗作為你帶到上海的。要請客,要奔走,是我的事;不過請你出個面。我知道嫂夫人最賢慧不過,對你來說,家庭之中,絕不致發生誤會。不知道你肯幫我這個忙。」 金雄白還在考慮,汽車已戛然而止,便只好答一句:「回頭再細談吧!」 到金雄白的房間,楊麗與榮子已經先到了。劉子川與敖占春是商量好了的,坐下來叫了咖啡,略坐一坐。隨即起身作別;金雄白還想留他們;劉子川說:「不必了?春宵苦短,各圓好夢吧!明天中午再見。」 「明天是最後一天。」敖占春提醒金、黃二人說:「後天就要回長春了。」 「我知道,我知道。」金雄白答說:「如果有甚麼未了之事;明天一定都會料理清楚。」 這是很明確的回答,同時也是強烈暗示黃敬齋與楊麗,他們之間的事,應該從速定規。榮子當然也聽懂了這層意思;所以送客出門以後,隨即問楊麗與黃敬齋:「你們的事,是在這裡談,還是回自己房間去商量?」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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