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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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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圈牌打完,已經午夜一點了。吃稀飯時,孫曜東問道:「陳部長還有興緻沒有?」 「你指那一方面?」 「現在是陽春三月;宜乎秉燭夜遊。」 「今天已經很盡興了。多謝,多謝,明天還有一個會;我已經答應了,一定參加,不好意思不到。改天再奉陪吧。」 孫曜東跟大媛交換了一個眼色,方始點點頭說:「陳部長有興緻隨時讓副官打電話給我。」 說著孫曜東掏出來一張名片,取筆寫上兩個電話號碼,恭恭敬敬地擺在陳公博面前。 「陳部長,」大媛也說:「孫先生人很熱心,有甚麼事,儘管請他辦好了。」 「是的,是的,如果我有別人辦不通的事,一定拜託孫兄。」陳公博這樣回答,顯然也表示已領會了她的意思。 「孫先生,」大媛又說:「請你送陳部長回去。」 「當然,當然!」孫曜東問道:「陳部長是回愚園路?」 「是的。」陳公博起身說道:「今天玩得很好;真是感謝之至。」 這時前廊及院子裏的電燈,都已開亮;鐵門「戛戛」地響;陳公博手拿呢帽,首先往外走,要下臺階時,孫曜東一把將他拉住了說:「請等一等,讓車子開進來。」 等一部「納許」牌子的深藍色大轎車,開到階前停下,先出來兩名「羅宋保鏢」;很快地環視搜索了一轉,方始手扶車門,肅客上車。 陳公博這時才警覺到,一到上海,便已身處危地。既有保鏢,自然照規矩行事;一上了後座,居中坐下;另一名保鏢,由車前繞過來,開了後座右面的車門,坐在陳公博旁邊;然後孫曜東上車,一左一右,夾護著陳公博。還有一名保鏢在前座傍著司機坐。車子出大門向左轉彎;轉得急了些,陳公博的身子往孫曜東這面一甩,碰得一樣極硬的東西;想一想才明白,孫曜東的大衣口袋中藏著一支手鎗。 「上海太緊張了。」陳公博皺一皺眉說。 「緊張是因為有競爭;可是,沒有競爭就沒有進步。」 這話彷彿言之成理。陳公博心想,此人倒有些歪才;當下便問:「孫兄在那裏得意?」 「在金融界混個小差使。」孫曜東說:「以後要請陳部長多提攜。」 「不敢當!」陳公博很爽直地說:「有佛海幫你的忙,儘夠了。」 「是!不過貴人不嫌多。」 陳公博笑笑不答;停了一會說:「佛海的這個愛寵很不錯;沒有風塵氣息。」 「是的。佛海先生也就是看中她這一點。」 「那阿翠呢?」 「她是大媛房間裏的大姐。」孫曜東說:「原來也有恩客;如今算是跟大媛一起從良了。」 「既有恩客,大媛應該遣嫁才是。」 「陳部長真厚道。」孫曜東微笑著說:「不過大媛又是一樣想法。」 「甚麼想法呢?」 「留著她做個幫手。大媛跟她說,將來周先生的部下很多,年輕漂亮有出息的,很可以抓一把來揀揀。再有周先生照應,發財也很容易。阿翠讓她說動了。」 「這倒也是實話。不過——」陳公博笑笑沒有說下去,卻念了兩句詩:「『倡條冶葉恣流連,飄蕩輕於花上絮。』」 孫曜東於此道不通;但「開口洋盤閉口相」,他是懂的,所以沉默不答。 事實上,也不容他們再談下去,愚園路一千一百三十六弄已經在望;司機懂這裏的規矩,先將車燈的遠光變近光,然後關掉大燈,減慢速度,慢慢靠近崗亭踩煞車;有個日本憲兵已等在汽車旁邊了。 「派司!」是生硬的中國話。 孫曜東會說日本話,「我送陳公博先生回來!」他又用上海話關照司機:「把車子裏的燈開開。」 車頂小燈一亮,陳公博岸然正坐;日本憲兵回崗亭取來一本照相簿,找到汪公館中交來的陳公博的照片,對證無誤,方始放行。 「不必開進去了。」陳公博說:「我就在這裏下車好了。」 孫曜東心想,陳璧君不大好惹,倘或汽車聲響驚擾了汪精衛的好夢,她會下樓來罵人。好在汪公館就在進弄第一家,送到這裏也不算失禮,便先下了車;前座的保鏢自然也下車戒備,將陳公博交代了日本憲兵,孫曜東深深一鞠躬,說聲: 「明天見!」上車而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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