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高陽 > 風塵三俠 | 上頁 下頁 |
| 一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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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一男一女?」 一男一女?關吏嚇一跳!怪不得看來看去總不對勁,原來那穿紫色斗篷的是個娘們! 「怎麼回事?沒有聽見我的話?」 「喔,喔。」關吏定一定神說:「兩個男的,說奉丞相之命,到漢中公幹。」 「不對吧,應該到太原才對。也不是兩個男的。」 「那我就不知道了。」關吏在若無其事的口吻中透一點消息,「祗見有一個穿的是紫色斗篷。」 「那不就對了嗎?我再問你,他們是往西還是往東?」 「往西。」話一出口,關吏忽又轉念,此事干係重大;而且也不忍叫他們撲空上當,便又說,「隨後又往東!」 「他媽拉個巴子的!」有個操遼東口音的罵道:「乾乾脆脆一句話,要分成兩截兒說,你甚麼意思?」 好心沒有好報,「刷」一鞭子下來,關吏連「啊唷」一聲還沒有喊出口,那幾匹馬已一陣風似的出城向東追了下去。 他們的方向是對了,但時間晚了,相差一個時辰,就得相差三五十里;而且中間還有一頭腳程快而又有長力,比大宛名駒還得力的黑衛橫亙在中間;他們起碼要追上黑衛,才有追上李靖和張出塵的希望。 這對一見傾心的情侶,已發覺了危機;當他們從西折回,往東越過灞橋不久,就發現了那黑衛的蹤跡,緊跟著他們不捨,不知用意何在。 於是李靖喊道:「出塵!」等她放慢了馬,他回頭一看,那黑衛似乎也慢了,「那頭驢是跟著咱們來的。妳先走,等我來問他個明白。」 「不,藥師啊,咱們趕咱們的路,別惹事!也許他也是趕路的,河水不犯井水,各走各的。」 李靖沉吟了一會,不忍拂她的意,便放開轡頭,加上一鞭,飛快地跑了下去;到轉彎的地方,側面望去,那頭黑衛,正在曙色中亮開四蹄,緊趕了上來。 這就見得不是偶然之事,河水要犯井水,不能不想辦法。但他記著她的「別惹事」的告誡,不能動武;在馬上尋思了半天,忽然想到一個主意,喊道:「出塵!妳先停下來!」 「怎麼?」張出塵勒住馬問。 「咱們閃在一邊,讓他先過去!如果他過去了以後,慢吞吞地又不趕路了,那就是存心找咱們來的!」李靖摸著劍把說:「這一來妳可不能怪我惹事!」 「不錯。」張出塵表示讚許,「該試他一下,弄個明白。」 說著,她已牽了馬往林子中走去,李靖緊跟著;兩人兩馬隱在一棵夭矯的古松後面,偷覷動靜。 那頭黑衛真個神駿,一轉眼已到跟前,四蹄翻滾,身子卻極平穩;驢上人為松梢所遮,看不真切,祗見一件灰色披風,飄飄拂拂,拖在身後,看上去極其瀟灑的樣子。 再有,就看到一個朱紅酒葫蘆,「難道是孫道士?」李靖失聲自問。 「孫道士是誰?」張出塵問。 李靖把遇見孫道士的經過,以及在長安東市酒樓尋訪未遇的經過,約略說了一遍。 「照這樣說,就碰上了,也沒有甚麼要緊。」張出塵說,「不過照我的看法,那是個不相干的趕路的人;你沒有見他經過這兒,望也不望一下?如果真是盯著咱們下來的,一見目標消失,總得停下來找一找,想一想吧?」 李靖認為她的解釋合理,便把那頭黑衛的影子,從心裏抹掉了。拉馬出林,繼續趕路。 太陽很高了,七月下旬的天氣,早晚涼,白晝卻熱。張出塵的紫色斗篷實在穿不住,但以裏面穿的是本色的女裝,顯露出來不合適;加以奔波了一夜,十分勞累,以致香汗淋淋,幾乎遍體皆濕。 這副狼狽的樣子,看在李靖眼裏,豈止老大不忍?簡直心疼得不得了!「出塵!」他在馬上大聲叫道,「妳必得要息一息了。」 「不!」張出塵咬著牙,也大聲回答,「快走!越遠越好!」說著,又加了一鞭,馬更快了。 她騎的是李靖的那匹白馬——祗有兩歲半,正是年輕力壯的時候;他騎的是她從相府馬廄中挑來的一匹五花驄,雖也是名種,可惜牙口老了,一夜奔馳,已顯竭蹶之象,以至於張出塵不能不收著些韁,免得把他拋得太遠。 到了午初,進了一處鎮甸。大路上有個人,以手遮目,攔在中間!張出塵和李靖,不能不收韁勒馬。而那人不但不避,反迎了上來,以極快的身法,伸雙手同時搶住兩匹馬的嚼環,叫道:「晌午了,打尖吧!人累了,馬也乏了,歇一歇再走。」 他的動作不禮貌,他說的話卻正合李靖的心意;看一看張出塵,她並不表示反對,便向店小二點點頭,直到店前下馬。 「把這兩匹馬牽了去溜一溜。」李靖吩咐,「馬鞍子別卸下來,我們息一息,吃點東西就走。」 「客人是要趕路?」 「與你不相干。少問!」李靖凜然答說。 「客人別生氣!」店小二陪笑道,「我看客人這兩匹馬是好馬,可惜跑得太久,氣力不夠,快不了啦!那兒有兩匹馬,」他指著店外說,「是要賣的,我勸你老換兩匹吧?」 李靖看都不看,便搖頭答道:「不必!」 「去看看!」張出塵卻持異議,「換了也好。尤其是你的那一匹。」 李靖恍然會意,他騎的那匹,上有相府馬廄的烙印,惹人注目,是換了的比較好。 於是兩人出店,看到有兩匹插著草標的馬;李靖看了牙口和馬蹄,摸一摸毛片,深為滿意,問道:「你要賣多少錢?」 「不說虛價,把兩位的馬換給我,找補八兩銀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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