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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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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話沒有完,劉文靜卻又要抗聲相爭,裴寂趕緊做了個強有力的手勢,加以制止:「別作無謂的爭執。肇仁,你平心靜氣說你的辦法。」 於是,劉文靜說了除去王威和高君雅的辦法。辦法自然很多,主要的是得下決心;他反翻申說,王、高是一大障礙,若不翦除,貽患無窮。接著,劉政會又作了補充,言詞異常激切。 看到二劉的態度,李世民不便再多說;裴寂也為他們說動了——不過,他所考慮的是除去王、高以後,連帶發生的劇變的局勢,得有一個妥善的決策。 「翦除王、高,我也贊成。不過這一來,就是公然跟揚州為敵了;不容咱們再有從容籌畫的時間。」他慢吞吞地說。 「本來就籌畫得差不多了。就此出兵,有何不可?」 「而且,」劉政會接著劉文靜的話說,「就算沒有這重公案,咱們也該早日舉義;如果形勢落人之後,要想扭過來,可就吃力了!」 「你看呢?」裴寂轉臉問李世民。 「我自然希望早日舉義。」李世民答道:「誰不是希望早日推翻暴政?」 「這不就對了嗎?大家的意見,殊途而同歸,沒有甚麼衝突。」劉文靜興奮地說;同時跟劉政會交換了一個眼色。 裴寂點點頭:「各人的話都說得差不多了。我回去報告留守,看他的意思。」他特別囑咐劉文靜:「肇仁,你聽我的信。」 劉文靜把劉政會留在署中,一直守候到深夜,也沒有見裴寂有甚麼消息送來。於是,他寫了密簡,打發丁全騎一匹快馬趕到晉陽宮去向裴寂討信息。 四更已過,丁全才回來報告說:「裴監副睡了。」 「睡了?」劉文靜說,「這時候當然睡了!但總有句回話。」 「別無回話。祇說:『監副睡了。』」 劉文靜還沒有開口,劉政會跳腳罵道:「裴玄真這老傢伙,真豈有此理!這是何等大事?怎麼不理不睬,到底甚麼意思?」 劉文靜不響,嘴角慢慢出現一絲詭秘的冷笑,揮揮手叫丁全退了下去。 「怎麼辦?」劉政會冷靜下來了,他從劉文靜的臉上,看出別有會心,「裴玄真到底甚麼意思?」 「老弟!」劉文靜拍拍他的肩膀說:「你連這點意思都不懂?就是你說的,『這是何等大事?』而且就剩下明天一天,再無從長計議的功夫,而他居然拿『睡了』兩個字來搪塞,這不是太出於情理了嗎?」 「是啊,我也是這麼想。」 「告訴你,」劉文靜放低了聲音說:「這是不答覆的答覆。」 「啊!」劉政會恍然大悟。 「這就叫『默成』!」劉文靜說,「薑是老的辣!裴玄真的心計城府,比你我深得多。咱們不能不佩服他。」 興奮異常的劉政會,沒有功夫來跟他評論人物;只說:「四更都過了,咱們得趕快動手!」 是的!劉文靜從沉思冥想中驚醒過來,時間真是不多了,至多只有兩個時辰,可供部署;而且調兵遣將,必須在極端機密的情況下進行,如果稍有風吹草動的跡象,王威和高君雅起了疑心,搶先採取行動,那時大動干戈,喋血三晉,便將搖撼民心,搞成不堪收拾的局面。 好在實權都在二劉手中,雖然時間匆促,也還能悄悄地擺下天羅地網;到了卯初時分,一切都已準備妥當,靜等王威和高君雅來送死。 全域文武要員,這時都來到了留守府。照例,朔望「衙參」,但以五月初一,晉祠禱雨;所以提前一天。卯正時分,王威和高君雅陪著李淵一起升座。參拜完畢,李淵宣佈;皇帝下詔令召赴揚州,不日就要啟程,留守的職務,指定王副留守全權代理。 於是,王威說了幾句謙遜的話,同時表示:「留守府一切大小公務,都秉承留守已定的決策,照常進行。」 這就算作了交代,李淵問道:「各位還有甚麼事要陳告?如果沒有事就退堂。」 「有事!」堂下有人響亮地答應,只見劉政會從行列中閃了出來,手裡持一通文書,高高舉著;大步走上堂去:「留守!有一通密牒。」說著,把密牒雙手呈上。 李淵卻不接,看著王威說:「拿給副留守看。」 「不!」劉政會大聲答道:「得要請留守親自過目。」 事出突兀,滿堂鴉雀無聲,等待打破這個啞謎;而李淵卻從容得很,把密牒接到手裡,慢條斯理地拆了封;但看不到幾行,臉上變了顏色,同時雙眼很快地上下移動,匆匆看完,把密牒收入封套,凝神靜思。 「請留守明示處理辦法。」劉政會催促著說。 李淵揮一揮手,示意他少安毋躁,然後轉臉對王威說道:「有人告你跟君雅謀反!」 「甚麼?」王威從座位上霍然而起,「誰告?是……」 王威是個草包,高君雅怕他莽莽撞撞,把話說錯了,趕緊投以一個眼色,然後搶著說道:「不用這樣子!真是真,假是假;大家都在這裡,事情可以說得明白,辨得清楚的。」 王威會意了,坐了下來讓高君雅去應付——但他心裡憤怒難平,只拿眼瞪著劉政會。 「請問留守,」高君雅問道:「密牒上怎麼說?」 「說你們勾結突厥。」 高君雅大笑,滿堂愕然。等他笑完了才問:「誰告的?」 李淵還未開口,劉政會大聲地說:「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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