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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這自然是談入覲的事,他想好了應該保持的態度,隨即奉召到留守府,李淵在後堂以便服接見,在座的還有裴寂。

  「請看!」李淵把詔令遞了給他。

  看了詔令,王威謙恭地答道:「我一直托庇在留守蔭下,凡有疏漏,都靠留守教導;一旦叫我代理,雖是極短的時間,也怕力不勝任,實在惶恐得很。」

  「這你不必客氣。」李淵徐徐答道:「凡事跟君雅兄商量著辦,也就差不多了。」

  「是!」王威平靜地說:「君雅兄才具遠勝於我,其實應該叫他代埋,才是正辦。」

  「聖命如此,也不必再說了。我此去不放心的是,討伐劉武周這件大事,為了增強實力,計出萬全,耽誤的功夫也不少了。你看,現在該怎麼辦?」

  王威一時無法作答,便說了老實話:「這件大事,一直是留守在主持,我還沒有仔細研究過。」

  李淵點點頭:「因為如此,我想慢一點動身,總得先跟你談妥當了再走,路上我才能放心。」

  「是的。」王威平靜地回答。

  在一傍側耳傾聽的裴寂,看王威這樣無所謂的態度,倒有些困惑了——他的「漠不關心,」到底是如李世民推斷的,屬於故意的做作;還是真的本心無它?非要弄清楚不可。

  於是,他在旁邊發言了。

  「留守!」裴寂向李溯拋過去一個眼色,「『君命召,不俟駕而行。』請留守明天就動身吧!」

  這是反面的試探,如果王威表示:不必如此匆忙,等大致安排就緒了再走也不晚。那是幕僚朋友間相處的正常態度。如果同意裴寂的話,那就顯示他內心巴不得李淵早走早好。然則剛才那種漠不關心的樣子,不問可知是裝出來的。

  但,王威的反應,出於裴寂的估計以外,他口雖不言,臉上卻有緊張的表情,極注意地看著李淵;要聽他如何作答?

  這一下連李淵都發覺了。他也懂了裴寂的眼色,便特意作出考盧的神氣。好久,憬然有悟似地說:「不錯。我是趕快動身的好。說句大不敬的話,皇帝的疑心病重;不趕快走,倒顯得我好像做了甚麼虧心事,不敢去見他似地。」說到這裡,又轉臉吩咐裴寂:「玄真,請你替我準備一下,我明天一早就走。」

  「不,不!」王威不等他的話完,趕緊阻攔:「到揚州要一個多月的功夫,想快,也不爭在一兩天。」

  「多待一兩天也做不了甚麼事,何不早走?」

  「留守難道忘了?後天晉祠禱雨,是個大典。」

  「喔!」李淵看了看裴寂,遲疑地說:「也好,我等禱了雨再走。」

  無意說謊話,最怕有心人裝作無意在旁邊聽。王威一時情急,露了馬腳,自己還未發覺,裴寂卻捉到了一條線索,等王威一走,立即告訴李淵說:「晉祠禱雨,留守萬不可去。看他們有甚麼花樣搞出來。」

  「光是不去也不行!得要弄弄清楚才好。你快去調查明白來告訴我!」

  「當然要調查。我去找肇仁。」

  到了晉陽令署,跟劉文靜一談,把他所接到的,王威派人採購庶民便服的報告參合在一起分析,可以更進一步地確定,晉祠禱雨,必有陰謀在內。

  那麼,是甚麼陰謀呢?

  仍舊是李世民、裴寂、劉文靜、劉政會這四個聚在一起商議;劉政會職居司馬,掌握著部隊的動態,稍一撿查,立即發現了一個疑點。

  「啊呀,我疏忽了!」他慚愧地說:「禱雨那天,由城郊到懸甕山的警戒,由王副留守嫡系的部隊擔任。這一點,我先倒沒有生意。」

  這一說,大家都有了一個共同的看法;王威和高君雅,多半將在晉祠發動劫持留守的陰謀。等到晚上,劉文靜接到一個報告,便幾乎可以證實了他們的看法!這個報告說;王威所採購的一批便衣,已分發給他親信的部屬;叫他們在五月初一,混在晉祠禱雨的百姓之中。

  這再無可疑了,王威在觀禮的百姓中都埋伏了人,可見其計畫的周密。然而,他們沒有功夫再去進一步搜查證據;第二天月底,下一天就是五月初一,他們只有一天的時間來籌畫應付。

  「我以為以和平處置為妙。」李世民首先表示:「內部的裂痕,只宜彌補,不宜擴大。」

  「勢不兩立,已無法彌補了!」劉文靜的態度很激烈。

  「我跟肇仁的看法相同。」劉政會附和其議。

  「玄真,你看呢?」李世民問裴寂。

  裴寂比較持重,他要先澈底瞭解雙方面的辦法,「和平處置如何?」他反問李世民。

  「請留守下令,另調部隊,擔任警戒;讓他們自己肚子裡明白。」

  「養癰貽患,防不勝防。」劉文靜大聲地說。

  「噤聲!」裴寂趕緊喝阻。

  「咱們不要防他們,要爭取他們。」李世民說,「一定要和衷共濟,力量才雄厚。」

  「哼!」劉文靜冷笑道:「你一片誠心待人,人家待你怎麼樣?你忘了虯髯客給你的教訓了嗎?」

  「不然!」李世民從容答道:「你要往遠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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