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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已經飲血為盟,進而結成異姓手足,又有何不可?不過孫祥太還不知道劉不才的性情;不敢冒昧,所以答說:「這在我是求之不得。只怕高攀不上。」

  「笑話,」劉不才立即接口,「孫大哥說這話就見外了。」

  稱呼都已改過了,還說什麼?於是先口頭敘齒,一望而知,孫祥太老大,劉不才老二,小張老麼。一時大哥、二弟的叫得很親熱。劉不才是好熱鬧的性格,而且經此一來,朱大器委託的事,更是敲釘轉腳,萬無一失,心裡分外高興;隨即將阿招喚了進來,吩咐她重新收拾檯面,加菜燙酒,預備作個長夜之飲。

  「阿招,」劉不才特為引見,「這是大爺,這是三爺;真正一家人了。」

  阿招死腦筋,一時轉不過彎來,只是傻嘻嘻地笑著,孫祥太卻是在江湖過節上很周到,自覺在阿招面前,仿佛是「大伯子」的身份,得要給份見面禮,因而從錶鏈上解下一個金錢,遞了過去,說。「來,來!你留著玩!」

  「這不好意思。」阿招看著劉不才說:「無緣無故,孫大爺給我這個。」

  「大爺給你,你就拿著。」劉不才又說:「怎麼叫無緣無故?大爺是我結拜弟兄。」

  「啊,」阿招這下算明白了,「你們是桃園三結義啊!」

  她這一嚷,前面也曉得了,阿狗嫂領著幾個面黃肌瘦的「雌頭」都來道喜。三個人少不得還要發賞,每人一塊銀洋,皆大歡喜。

  大劫之後,又是急景凋年,有這樣熱鬧歡笑的場面也很難得。所以三個人的興致都很好,豪飲快談,午夜不倦。

  關係不同,談得自然深了;各人自敘經歷家世以外,還有許多心裡想問的話,本來不好意思問的,這時也無所顧忌了。

  小張耿耿於懷的疑團,就是李小毛的下落;雖然結果可想而知,但不曾明明白白問個確實,總覺得放心不下,所以這時借酒蓋臉,便提了起來。

  「大哥,我今天要問件事,想來你總不會再瞞我。李小毛到底怎麼樣了?」

  「死掉了。」

  「我想他也是死掉了,」小張問道:「是怎麼個死法?不是說要拴在鐵錨上嗎?」

  「那是在船上。」孫祥太答道:「李小毛是活埋了的。」

  「活埋?」小張一隻酒杯落地;劉不才也有些變色。

  「我也不忍心如此。不過在香堂上,由不得我做主。說起來,也是他的引見師害了他;有人恨他護短,故意要李小毛這樣死法。」

  這一下,小張心裡念念不忘的一個疑團消釋了。而且非常奇怪地,本來他對李小毛之死,懷有咎歉;但這份咎歉,此時卻似有若無了。因為孫祥太成了他的「長兄」,自然而然地休戚相關,愛憎相同,李小毛犯上作亂,幹下那種令人噁心的醜惡之事,照他們幫規處理,罪有應得。真所謂「自作孽,不可活」,于人無尤。

  談到這裡,只聽寒雞午夜啼;小張空然而起,「冬天夜長,到底熬過半夜了!」他說:「去睡一覺;養精蓄銳,到天亮了,協力同心,好辦大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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